颜玉央面色一寒:“你究竟想要如何?”
“你内宅房里那些个私事我不管,全当你是一时兴起图个新鲜,但你莫忘记我吩咐过你的事。”颜泰临意味深长道,“前些日子进宫见单太后,她又提及你的婚事了,此事不易再拖。二王相斗乃单家所乐见,既然她想借我之力制衡定南王,我便如她所愿。已是定了冀国公府七小姐,我应下了,年底前便将婚事操办了罢。”
颜玉央咬牙,他在威胁他,用阿英威胁他。
然而在此人面前他向来没有拒绝的余地,故而懒得多费口舌,他隐忍着怒意低声道:
“我有一个条件。”
“不可能,”颜泰临问也不问,直接拒绝了:“那女子是汉人,你不能给她名分。”
“我不会拿她来讲条件,”颜玉央面无表情道,“我要单五小姐一同嫁进世子府。”
颜泰临闻言微怔,忆及往事,眉宇间闪过慈爱与痛惜,语气也放软了几分,低声道:
“难为你还记得她......也罢,姊妹共侍一夫也是佳话一段,况且冀国公府想必乐见其成。”
顿了顿,颜泰临又道:“三日前国师炼药功成,圣主服食后精神大振,神清气爽。今日早朝太傅提及立储之事,圣主有所意动,虽最后仍是搁置未议,但那颜泰康已是脸色难看至极。加之这段时日他屡次弹劾于我,都被圣主驳斥,以他那倨傲之性,想必忍耐不了多久了。”
定南王颜泰康与今上颜泰和乃是一母同胞嫡亲兄弟,昔日文宗传位长子,颜泰康本就心存愤懑,盖因颜泰和在先帝病榻前立誓,亲口许诺共享江山,兄终弟及,而登基之后果然将军政大权交于二弟之手,因此颜泰康这些年来才安分守己,尽心辅佐。
而颜泰和素来耽于酒色,身体每况愈下,这几年眼见大限将至。可自从国师李无方进宫,奉命炼制长生不老丹药,颜泰和不仅身体大好,更是在前者的熏陶下,开始濡染汉地儒道之风,醉心诗词歌赋,钻研君臣纲常,渐渐不满颜泰康僭越专权,疏远之余,还动了传位于子的心思,这叫颜泰康如何能忍?
这背后种种自是少不了有人推波助澜,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颜泰临压低声音:“只要此间事毕,临安那厢即刻动手,彼时这关山南北就要彻底易主了。”
那话中的笃定与野心昭然若揭,可颜玉央恍若未闻,丝毫不为所动。
颜泰临素来恨极他这副漠然之态,不禁脸色一寒:
“你以为你灭了几个江湖门派,收了几个绿林匪盗,便能与我抗衡,不可一世了吗?别忘了是谁给你的这一切,记住你自己的本分!滚吧!”
颜玉央沉默着听完他的训斥,眉峰眼角都不曾有丝毫动容,转身便走,临走时只撂下一句:
“记得嘱咐你那多管闲事的十七弟,以后少来世子府碍我的眼。”
第34章
“这罗汉果肉羹疏风发汗、利咽化痰,于你现下大有裨益。”
阿英垂眸望着面前侍女端来的这碗热气腾腾的汤羹,默然不语。
方才在湖边水榭,她本以为那翁轻吕会动手杀她,谁料到他竟是将剑递来要与她过招。阿英一身伤病,还发着低烧,连站直身子都是勉强,但被逼无奈,只得应招。
可那翁轻吕出招轻佻,她快他便快,她慢他就慢,她停下来他索性也住手,猫抓老鼠,戏谑一般。她右臂无力,勉力和他拆了十几招,再支撑不住之时,忽有两个侍从前来拜见颜泰临,说是王妃召见她。
而那颜泰临竟也当真允了,于是阿英便被两个侍从带到了王府内宅,王妃所在的寿客苑。
阿英本以为等待她的又是什么龙潭虎穴,毕竟这王妃乃是靖南王原配嫡妻,昔日死在裴四郎枪下的颜琤之母,而颜玉央又是取代了颜琤世子之位的庶子,那王妃定然饶不了她。
却不曾想她进门便被几名婢女团团围住,又是更衣束发,又是擦灰上药,如今更是被领到厅堂用膳。
厚衣着身,暖水净脸,阿英身上的痛楚不禁淡了几分,人也精神了不少。如今对着满桌山珍海味,她虽是腹中饥饿难当,却仍是疑惑又戒备。
“怎么?难道是怕我下毒不成?”
对面而坐的靖南王妃见她不动,面露不悦。
阿英不置可否,暗自打量面前之人,只觉这王妃满氏与她料想的模样大相迳庭。
燕人重嫡庶,重血统,早年贵贱不得通婚,燕汉不得通婚,直至文宗改制后才有所通融。那颜泰临乃是先帝庶子,生母出身平平,且诞子时难产而亡,母家无凭助,颜泰临早年自是不受先帝倚重。直至后来娶得鲁国公府嫡女满令哥,得妻家助力,在军中掌权,这才日渐平步青云。
鲁国公满家、冀国公单家与旧辽降臣陈国公萧家,乃是北燕太祖开国之初便分封的一等公卿,地位显赫。冀国公单衍昌任当朝左丞相,而今太后与皇后便皆出自单家,二人乃是同胞姊妹,先后嫁与先帝与今上父子两人,人称“大小单后”,联手把持后宫多年,手段不容小觑。而鲁国公满复达手握重兵,镇守东北边关,多次镇压契丹诸部叛乱,军功赫赫,如此这位满氏王妃,亦该不堕将门虎女之威,巾帼不让须眉才对。
然而据阿英所观,面前此人脚步虚浮,不通武功,双手细软无力,常年养尊处优,心宽体胖,颇有些珠圆玉润之富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