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上的警示灯重新亮了起来,他折胳膊藏进外套衣襟,匿于墙根下的一片阴影。
亮黄灯意为警示,亮红灯才会上报到指挥中心,关乎惩罚的每一条军规都被弥隅牢记在脑袋里,绝不会有错。
只要红灯还没亮,就暂时安全。
弥隅判断不出安全距离不敢冒进,于是只能停在原地,尝试通过感应信息素寻找云落离开的踪迹。
他释放出部分自己的信息素,直到渐渐在空中散开来了,依旧一无所获。
什么也感受不到。
可云落离开的方向只能通往这里,alpha之间的信息素天生互斥,按理说云落不该隐匿得如此无影无踪。
信息素行不通,弥隅竟然开始想,如果此时他和云落之间存在连接,是不是就可以动用精神力找到云落的下落了?
...精神力?
弥隅一时没了主意,他既没和任何人建立精神连接,也没进行过几次精神力训练,对于自己能掌控多少、使用多少,心里没有一点底。搞不好控制不住惨遭反噬,也说不定。
他在内心权衡,和自己被发现这件事比起来,云落的反常行为大概更难得。能离开的机会不多,他得确保每一次可能都握在自己手里。
机遇容不得人犹豫,稍纵即逝。弥隅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颅内神经仿佛被人向两边扯开,分裂成无数细丝,绷得他脑袋发痛。
f区的暴雨夜像故障的电视雪花,开始以虚影的形式在视野的边区来回地闪。弥隅强忍着将那些缭乱的东西逼退,停不到片刻,第二波又紧接着续了上来。
他隐约感觉到,如果再没有一个结果就不得不离开了,那些不断闪回的片段,已然是一个不太好的信号。
濒临超负荷的边缘时,那一片无用的虚影里终于闪过了云落的背影,正径直向着弥隅面前的漆黑走去。
重新睁开眼的那一瞬,弥隅卸了力,单膝跪倒在地上,却恰巧躲过了巡逻队扫来的灯光。
似乎有液体流进嘴里,他伸舌尖舔了舔,又抬手蹭过去——大概是神经不堪重负,流了不少鼻血。如果再多坚持上半分钟,后果不堪设想。
确认过周围的危机解除,他轻手轻脚地站直了身子。而后缓缓地、缓缓地朝着刚刚在脑中闪过的方向挪动。
他再抬头,不远处是院落的围墙,无路再走。直觉告诉他那里一定有云落留下的痕迹,但也仅是直觉而已——没有任何依据、轻信了可能会错付上一条性命的直觉。
通讯器上的黄灯闪得愈发急促,原本低沉的嗡鸣声也变得高亢,军装外套马上就要捂不住渐趋热闹起来的动静。
一不做二不休,弥隅咬咬牙,拔腿朝着那堵墙的方向疾速跑去!他顾不上看指示灯光有没有变红,只能感受到震动声不断,渐大起来的声音似蜂鸣。
一切在他贴近墙根的一瞬戛然而止。
确认通讯器不再传来震动,他这才从外套里抽出手腕。闪烁已经停止,意味着目前所处的区域暂时安全。
似乎有什么东西屏蔽了指挥中心的信号,范围大概只有一步直径那么大点的地方。
弥隅伸手在墙面上摸索了一阵子,没有什么发现。
他攀上墙顶,被什么东西硌痛了掌心。一块凸起,和墙壁完全不同的材质,稍微一碰就能分辨出来,大概就是屏蔽了信号的东西。
弥隅一声轻笑,谁还没有道貌岸然的一面,一边恪守着军规奉行教条主义,一边偷偷藏匿着这些违禁的物品,好一个光明磊落的云少校。
他翻下了墙。
第0018章 夜行(二)
尽管已是深夜,身着军装在大街上横行还是有些过于引人注目。弥隅把外套脱在了墙角,用一片杂草丛掩好,又在上面随意丢了几片树叶。而后才站起身,再次动用起精神力。
他忍痛摒过那些糊成一片的雪花,循着一个云落的虚影在陌生的区域走。
其实可以就此离开的吧,他边走边想,反正已经从那个牢笼里逃了出来,接下来只要一路向着f区的方向,头也不回,就万事大吉。
他的脚步又犹豫着慢下来,是真的万事大吉么?
那些人能从f区把他带出来,就自然能把逃回f区的他再抓回来。已经到他手里的那些钱早变成了f区的楼宇、道路,自然是没有办法再讨回去,可对那些只手遮天的权力者而言,将他辛苦换来的建筑夷为平地,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弥隅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了片刻,还是继续向前追去。
还是要走的,不过要找到一个稳妥得万无一失的方法,才能义无反顾地走。
孤军奋战,手里又空无筹码,一时冲动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沉得住气,他边跑边告诫自己,弥隅,要沉住气。
联邦军队的位置在所有导航系统和地图上都抹去了痕迹,整个基地的信号也被完全屏蔽。细看之下其实还算得上s区的中心位置,只是不知道的人就算靠近了也未必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地方,真正的大隐隐于市。
弥隅往外走出了一段距离,直到建筑的模样看上去和普通的居民区无异,脚步才再次慢了下来,沿着路边缓缓地走,好让自己从过重的精神负担里解脱出一些。
身边路过了一辆计程车,看样子已经有了些年头,等“车改飞”的政策正式落实下来,应该是首先被取缔的那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