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思瞟了眼被他摞成一小堆的葡萄干,回来的祈安刚好听了这么一耳朵,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了。
顾长思登时脸上就挂不住了,脸上青红交加,似乎没找着个骂人的切口,半晌,他放下筷子,阴恻恻地一笑:“行,霍尘,我看你是吃饱了也歇好了,都开始碎嘴子念叨我了。那走吧,练武场换身衣服,今天你不把桩子给我砍断二十根,你怎么进的府我就让你怎么出那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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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北王府里面除了顾长思这一个主子外再无旁人,因此前面还不觉得,后院就显得格外空旷,顾长思无意风月,但喜好风雅,后院空地里栽了一片小梅花林,里面还安置了几块造型奇异的嶙峋石块,转过垂月门去别有洞天。
梅林旁边就是一处空地,摆了一张石桌和两张石凳,祈安已经带人提前把这里收拾出来了,戳了二十个练武用的木头桩子不说,甚至还给顾长思泡了一壶好茶,眼瞧着果然是要“好好品鉴”一番霍尘的功夫。
霍尘有些局促地转了转手里的捕快刀:“那……卑职献丑了?”
顾长思悠哉悠哉倒茶:“请。”
霍尘的刀随着“请”字一起铮然出鞘。
晨起清寒,霍尘的刀锋比早上的冷霜还冰了三分,刀刃带起一阵罡风,削着木桩上头的红绸就劈了过去,他身形如游龙一般,墨发被挽成高马尾,游走在那红绸绑住的木桩之中,如同寒梅斑斑红蕊的画卷上生出一根墨色的树干,凌厉的走势像是要将画面一分为二。
一刀猛然捅出,霍尘手腕一翻,只听一声脆响,木桩在他刀下四分五裂,木屑翻飞间,他腾挪起身子在空中翻腾了几周,旋即稳稳落在了另一只木桩上。
不等他抬起眼皮撩一眼顾长思的反应,一道寒光闪过,祈安懵懂转头,发现方才还在他身边淡定品茶的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破金刀冲上去了。
顾长思那一刀极巧妙又极灵活,霍尘根本来不及躲,任由刀锋擦掉他半缕发丝,又从木桩上翩然落地,不等站稳,顾长思持刀而来,与他纠缠在一处。
“收臂、压腕、出刀角度不对。”
顾长思神色专注又认真,霍尘哪敢真跟他比划,两个人手里都是见血封喉的利刃,万一伤着顾长思,且不说他会不会被丢出去,他自己先要悔死了。
但顾长思一点都不像是要收着打,他左手如同刀锋本身,横劈竖挡、转刀反手一系列动作出神入化,一把破金刀在他手里如鱼得水、相得益彰,雪亮的刀光将他的眉眼映衬得更加凌厉漂亮。
这双眼睛就合该配上剑影刀光,越是无情越动人,越是冷心越动心。
霍尘神思就这么稍稍跑偏了一瞬,却根本逃不脱顾长思的眼睛,他掐准了一个空挡用刀背一别,霍尘手臂被绞住,下意识松手,捕快刀直直坠落,被顾长思凌空一脚踹了出去,打着旋儿飞了好远,压着红绸拦腰砍进了木头桩子里。
顾长思利落收刀,霍尘因为方才的一瞬走神而有些惊魂未定。
“王爷……”
顾长思猛地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祈安。”
祈安看得津津有味,猛然点名还有些没回过神:“啊……啊!有!”
“去兵器库给霍尘挑一个新的,他不适合用刀。”顾长思转头看向霍尘,他额角还沁着汗珠,有些不解地盯着自己,“你最开始学的兵器应该不是刀,或者说,你还有更衬手的兵器,对不对?”
霍尘看了眼自己的双手,还有些汗意,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实不相瞒啊,王爷,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不大记得。”
“一些发力点还有下意识动作骗不了人。”顾长思倒没深究,示意祈安,“去兵器库给他挑……挑一柄枪来吧。”
话音刚落,祈安的脸色猛地变了。
不过他调整地很快,笑道:“王爷,十八般武器呢,怎么就非要给霍……霍侍卫长.枪呢?”
“他动作干脆漂亮,但用刀时却显得有些局促,是武器不当的缘故,其实他方才很多进攻以及格挡的动作都是用枪之人的下意识,一柄好枪,想必能让霍侍卫打起仗来事半功倍。”顾长思勾出一个好看的笑,“怕是活干杂了,老本行都忘了。”
霍尘把手腕上的绑带扯松,将祈安的失态尽收眼底,转而朗声笑道:“可不是,我这种人啊,若是大事小事都往心里记,那恐怕脑子就爆炸了,不过素闻定北王以双刀见长,没想到对枪法还有如此独到的见解啊。”
“倒也不是多独到,只是听说曾经有人用枪很厉害,我在长安时翻过一些习武记录,记着那个人的枪法走势,不知怎的就记住了,觉得和你方才有几个动作很相像,所以觉得你比较合衬用枪。”
顾长思将茶一饮而尽,还是温热的。
他的声音没有波澜:“哦,说起来这个人,你们还是同宗,或许你听说过他的名字,是我大魏的昌林将军,我的师兄,霍长庭。”
余光里,祈安猛地往前蹿了一步,又硬生生止住了,霍尘不明白他怎么接二连三地有这么大反应,幸而顾长思没看见,他又不好当面问,只好扬起脸应和道:“没想到啊,我与昌林将军这么有缘,不知道哪天我能有幸和他见上一面,八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人呢。”
“那你是没这个机会了。”顾长思又捞过来一只茶杯,示意霍尘过来喝口茶歇一歇,他面上没什么悲伤的表情,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五年前,昌林将军战死沙场,年仅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