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免我痴傻之状被官府怀疑,乔家老爷和夫人还特意散布谣言说,是我在牢里被吓得疯傻了。”
“若非……若非法场上陛下相救,我只怕已经人头落地。”
说到这里,乔曦不免回忆起当时跪在法场上的情景。
在和平年代生活了二十多年,一朝穿越,就面临要被斩首的局面,乔曦怎么可能不害怕。
即便现在想到,也不禁后背发凉。
听完一切真相,贺炤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他先是惊喜。
惊喜乔曦不是乔晖,他与大皇子没有过牵连,他们之间从不曾隔着另外一个人。
后来便是愤怒。
乔家夫妇竟如此大胆,偷换朝廷要犯,牵连无辜之人。
看见乔曦低着头,睫毛微颤,贺炤心生怜惜,抬手把他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乔家胆大包天,竟敢偷天换日。”贺炤道,“朕定要狠狠处置他们,把他们……”
贺炤想说处以极刑,但出口前想到乔曦到底是乔家人,便没有说完。
“罢了,总之朕会替你找回公道。”
贺炤的手掌抚上了乔曦的脑后,安慰般揉了揉他的发丝。
“可是陛下你要以什么理由处置乔家呢?”
乔曦抬眼,眸色潋滟,看向贺炤。
“自然是他们犯了什么罪,就按什么罪论处。”贺炤眼中闪过狠厉,“既是欺君,那便是死罪了。而既敢欺凌朕的人,就是凌迟也不为过。”
“那是只杀乔家夫妇和乔晖,还是要牵连旁人?”乔曦又问。
贺炤一顿,明白过来乔曦的意思,回答道:“乔家奴仆,买来的会再被发卖。家生奴才则或充为官奴,或入狱流放。”
“更亲近的,亦要处决。”
说完这句,贺炤紧接着解释:
“处决亲近奴仆是必要的,其一是他们未必无辜,其二是要杜绝忠仆替主报复。”
乔曦默然片刻,低声说:“那便是要血流成河了。”
“陛下,我不愿因我而引发一场血腥的清洗。”乔曦摇了摇头,“请你开恩吧。”
乔曦是真心实意不希望乔家满门因自己惨遭屠戮。
或许贺炤会觉得自己太过心软,但芯子里是现代人的乔曦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视几十上百条人命为草芥。
乔家人想害死自己,他们该死,却不能扯上其余无辜之人。
贺炤沉吟片刻,正色道:“死罪可免,但不可全然不处置。”
停顿片刻,贺炤决定:“这样,让乔盛迁官平关县做个主簿,叫他们全家去北边吃吃沙子,替朕开垦边地,权当戴罪立功罢。”
“至于罪名……那乔晖剽窃,本就是重罪;而乔盛为官多年,未必干干净净,一道处置就是了。”
说完,贺炤看向乔曦,露出期待的神色:“卿卿以为如何?”
此时又听见贺炤称呼自己为“卿卿”,乔曦心湖好似被扔进了一颗颗石子,不可自控地泛起涟漪。
从前他这般称呼自己,是为了做戏。在眼下双方坦诚之时,还这般称呼,难免让乔曦感到难为情。
不过应该只是习惯了吧,想必没有旁的意思。
乔曦默默替贺炤找好了理由。
堂堂工部侍郎,骤然贬官成了个边缘县城的九品主簿,这惩罚已然相当严厉。
且天高地远,想必此生不会再见,不会再与自己产生任何瓜葛,乔曦以为够了。
“陛下英明。”
两人谈完这些沉重的话题,书房内氛围一时间凝滞粘稠,几乎令人喘不过气。
贺炤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戳了一下乔曦的鼻尖:“没想到朕的卿卿其实如此聪明。聪明点好,聪明一点,可与朕多说说话。”
乔曦小小哼了一声:“原来陛下之前嫌弃我是傻子。”
本是夸赞的话,贺炤岂料被乔曦扭曲了意思,实在是冤屈。
他忍笑说:“朕不嫌弃,你傻傻的样子也很可爱。”
乔曦是故意那样说的。
不知为何,把一切说开后,他便忍不住在贺炤面前表现得任性。
像是有恃无恐,知道贺炤绝不会因此生气,所以得寸进尺、胆大妄为。
又陪贺炤处理了半个时辰政务,乔曦回到了金瑞阁。
安和上前来为他奉茶。
乔曦的思维沉浸在今日之事中,看见安和的身影,忽然想到了什么。
“安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闻言,安和端茶的手一抖,差点打翻茶水。
而后他心虚低头,说:“是有那么一件事……之前,您问奴才有没有人进过书房见过您的文章,奴才说、说谎了,其实陛下去过书房,奴才没来得及收拾书桌,文章就摆在桌上,被陛下看了去。”
果然如此。
乔曦叹息摇头:“这种事,你应当早告诉我才对。”
“对不住公子,实在是陛下吩咐……奴才不知如何是好。”安和跪了下来。
一见到他跪,乔曦就头大。
到底贺炤没有责怪自己,乔曦扶他起来。
但也叮嘱道:“我将你视作自己人,希望你也能同等待我。陛下威严,我理解你不敢违拗,但你若不与我一条心,或许会被旁人利用,给你我带来灾殃。”
听乔曦不打算惩罚自己,安和心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