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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并非善人。她的目的是能接住秦王妃,福王妃的出招,再狠狠将她们打败。
  问川回卫国公府,取来了闵大儒的文章,著作,字画。
  闵大儒写得一手飞白,飞白趣味猎奇多,公函以及各种正式往来,皆用楷书,文素素只潜心钻研楷书,对飞白只略微涉及,她对闵大儒的飞白,兴致索然。
  关于画,文素素就不敢评了,她对此一窍不通,毫无鉴赏能力。
  文素素再看闵大儒的书,一本是他文章的合集,另外一本是《春秋》注解。满篇生僻字,她不认识的有一两成,无从得知好坏。
  “问川,你读得懂吗?”文素素叫来问川,递过书问道。
  问川认真看了一会,尴尬地道:“娘子,这个......我读得云里雾里,懂了,又好似没懂。七少爷应当读得懂。”
  文素素道:“王爷可能读懂?”
  问川更加尴尬了,支支吾吾着小声道:“应该,不懂吧。”
  文素素神色愉快,合上了手上的书。
  《春秋》是科举必考经史,闵大儒的书,可能被人当做教材使用。
  关于《春秋》,有无数版本的注解,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见解。
  但让人读不懂,这书就写得毫无用处。
  甚至可以引申到,用闵大儒的《春秋》注解,实属是误人子弟啊!
  第五十八章
  在这场雪灾中, 几方势力在暗地里互相较劲,各显神通。
  周王府的丰裕行一直在赈济,殷贵妃在宫中主动削减用度, 捐钱捐银。
  一大早, 许梨花从外面进屋,打了几个冷战, 哈着手道:“老大, 小的刚才走出巷子瞧了瞧, 周围的雪都清理得七七八八,行人多了起来呢。”
  行人多起来代表着生机,文素素说了声这是好事, 许梨花却道:“小的见到搭了许多棚子,用油布撑起来,棚子里还备有炭盆香药汤。皇城司的兵将, 巡城的差役累了,都可以去坐着取暖,吃上一碗香药汤。”
  文素素将手上闵大儒的书放下,咦了声,“这同样是好事啊。”
  许梨花神色得意起来, 她终于也能像瘦猴子一样,看事情看到重点。她的话,马上引起了文素素的注意。
  许梨花收到文素素示意继续的眼神,忙掩下高兴, 道:“小的打听了一下,是秦王府出面所搭, 听说搭的是什么百姓的锦绣之道。”
  文素素眉毛扬了扬,收拾了笔墨, 道:“我且出去瞧瞧。”
  瘦猴子前去取做好的皮袄,问川前去了卫国公府,许梨花忙去唤何三贵备车。
  骡车驶出乌衣巷,沿着朱雀大街转了一圈。一路上,文素素见到了好些帐篷。
  帐篷分散在不起眼,不碍事的角落。锦绣布庄的徽记,亦贴在帐篷上。不张扬,也不算太隐蔽,只要稍微留意便能看到。
  皇城司同府衙的官吏,不时进出帐篷,香药汤的气息飘散在空中。
  有衣着褴褛的百姓好奇走近,便被人客气驱散开了。
  “这是官吏们歇脚之处。”“你要避寒,请自行前往济慈院。”
  态度倒好,就是秦王府这条“锦绣之道”,压根与平民百姓无关。
  文素素看了一会,便回了乌衣巷。进了屋,问川也回来了,他一身寒意,看上去神色紧张,道:“娘子,邸报与小报你可曾都看了?”
  往日的旧报,文素素基本已经看过了,今朝的新报,瘦猴子还未买回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文素素微皱着眉头问道。
  问川忙道:“我拿了几份最新的邸报与小报,娘子你瞧瞧看。”
  文素素接过看了起来,问川仔细盯着她,见她只在起初嘴角微微上扬,很快就归于了平静。
  问川焦灼的心情,不由自主就跟着平复了下来。
  文素素看完后,放下手上的报,看向问川道:“是你急,还是谁急了?”
  问川讪笑了下,道:“温先生回了国公府。温先生说,这些时日王爷很是辛苦,身子刚愈,在天寒地冻中到处奔波,忙着赈灾。这些报上歌颂的功绩,却从没提到王爷,要是他得知了,还不得盛怒。”
  报上写得花团锦簇的文章,一笔带过百姓遭受灾害的苦难,一成赞颂救灾的小吏,四成赞颂救灾的官员,五成则是圣上的体恤民情与爱民如子。
  齐重渊算得上是救灾的官员,文章里面对他只字不提。殷知晦却在两篇文章中,一篇市井八卦中出现过。
  至于相爷沈士庵,皇城司一众官员,报上当然不吝夸赞。甚至连着其他并未直接参与的官员,也被拐弯抹角夸了一通。
  齐重渊虽说没什么用处,但他至少在寒风中奔波,到头来没得到一句好,以他的性情,的确会暴跳如雷。
  文素素哦了声,问道:“秦王府那边的举动,你可知道了?”
  问川点了下头,道:“我先前还在同温先生说,秦王府这次真是大方。如今的炭可不便宜,我进去了一间帐篷瞧了下,里面烧得暖呼呼,再吃一碗热腾腾,可口的香药汤,谁不念一句秦王府的好。这件事,温先生不敢做主,已经传了急信给七少爷与王爷。”
  被官吏夸赞跟被百姓夸赞,完全是两码事。秦王府与福王府想到了一处去,都摒弃了民意民心,要的是官员官吏的支持。
  报上的文章,邸报上中规中矩,小报就比较直白了,甚至还编成了戏文赞扬。
  就算再露骨,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夸赞,总比骂名强。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夸赞都留下了墨迹,后人也难辨真假,根据留下的只字片语来整理,说不定还会在史上留下清名。
  而秦王府,则是给了官吏们实实在在,摸得到的好处。
  这群官吏,来自于皇城司,皇城司镇守京城。
  文素素不禁微笑起来,道:“我就说,秦王妃与福王妃还有后手,她们在处于下风的局势下,落棋非常漂亮,几乎快要扳回一城。”
  问川愣住,着急了起来,道:“温先生也是这般说,对秦王妃与福王府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劲念叨她们是怀才不遇,明珠蒙尘。温先声不敢小瞧此事,已经出去打听了,看外面会是何种反应。”
  这时,瘦猴子与何三贵一起走了进来,瘦猴子带回了做好的皮袄,何三贵则道:“娘子,王妃差罗嬷嬷来了。”
  问川不由得更加焦急,道:“王妃那边估计也知晓了。”
  文素素道:“没事,你们先下去吧,将罗嬷嬷请进来,看她有什么事情。”
  他们三人退了出去,许梨花赶紧去将罗嬷嬷迎了进来。
  文素素招呼曲膝见礼的罗嬷嬷,“坐吧,不用客气。”
  许梨花上了茶便退了下去,罗嬷嬷神色看上去不大好,眼袋深悬,她端起茶吃了半盏,缓过一口气,道:“娘子,王妃差我来问一声,娘子可看到了秦王府与福王府的动作?”
  文素素颔首道:“刚刚知道了。”
  罗嬷嬷呼出了口气,晦涩地道:“瑞哥儿福姐儿筕姐儿都还病着,瑞哥儿福姐儿已经好些了,只筕姐儿病情愈发严重。筕姐儿是李侧妃所出,比福姐儿大五个月。王爷最疼孩子,要是筕姐儿有个三长两短,便是王妃的不是,她这个当家主母没管好后宅。”
  三个孩子一起生病,偏生只有筕姐儿出事。齐重渊不是讲道理之人,周王妃的确难做。
  罗嬷嬷都毫不避讳说了,看来筕姐儿的事很是严重。
  文素素问道:“这般大的事,王妃可有禀报王爷?”
  罗嬷嬷道:“王爷在外当差,办的是大事。要是将这些事情禀报给他,只怕他更会生气,怪罪王妃无能。”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王爷在外当完差回到王府,突然得知筕姐儿之事,王爷会作何反应,我无从得知。王妃倒是可以考量一二,可要将筕姐儿之事告诉王爷。”
  罗嬷嬷怔了怔,“多谢娘子,我回去再同王妃说。李侧妃性情软,筕姐儿病了,她只知道哭哭啼啼。王妃日夜守着筕姐儿,累得都快跟着病了,实在走不开,分不开神管外面的事情。贵妃娘娘在宫里,始终是不方便,吩咐我来同娘子说一声,娘子聪慧,拜托娘子多看顾着些外面。”
  文素素道好,“你回去同王妃说一声,我这边能做的,只会尽力。”
  罗嬷嬷赶紧道:“有劳娘子了。府里的事情多,我先回去了。”
  许梨花将罗嬷嬷送到了门外,问川他们见她离开,赶忙一起进了屋。
  文素素简明扼要说了罗嬷嬷的来意,瘦猴子与何三贵并没反应,问川却神色凝重:“王爷的确疼爱孩子,要是筕姐儿出事,他的确会怪罪到王妃头上去。”
  瘦猴子呵呵,“稚童身子本来就弱,长大难,夭折的比比皆是。王爷再不讲理,也不能怪到王妃头上去。筕姐儿既不是王妃自己的骨肉,王妃也并非神仙。王爷真疼孩子,不如将他叫回来,让他自己去看顾,自己去医治!”
  问川无语瞥着瘦猴子,“你休要胡说,唉,世家大族的规矩如此,当家主母得管着后宅,要是出了事,就是当家主母的不是。你不懂,我与你说不清楚。”
  瘦猴子不服气瞥了回去,“说到底,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问川懊恼道:“世俗规矩如此,要是王府都不带头遵守,天下岂不是会大乱了?王府至少在明面上,得尊着这些规矩!王爷要还是因为这点跟王妃计较,至少没太出格。”
  许梨花插嘴帮助瘦猴子:“那问川你说,王妃要做到何种地步,才算是做好了当家主母,管好了王爷的侧妃,其他儿女们?”
  问川光棍地道:“我又不是当家主母,我怎地知道?不过,我听府里那位老夫人说过一次,她也不是公开说,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她说吧,做女人反正就这样,虽都长着眼睛鼻子,从谁的肚皮里出来,差别大了去。没开眼投好胎的,要不老实认命,要不就去抢去争。别既不认命,争又拉不下脸面。面子里子都要,公主皇后都不敢这么想。老夫人就是指周王妃,连贵妃娘娘也一并编排了进去。”
  文素素只听得眉毛抬了下,没有理会几人的争吵,问道:“瘦猴子,高小丫那边情形如何?”
  瘦猴子忙道:“老大,我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高士甫从高小丫院子出来。我看他印堂发黑......”
  文素素抬眼看了过去,瘦猴子舌头打了个转,声音一下弱了下去。问川好不容易才没笑出声,只有他老大,能制止住他的打胡乱说。
  瘦猴子老老实实道:“高士甫脸色很不好,一言不发上了马车离开。嘿嘿,老大,高士甫将全部身家都拿出来了,他还有小厮车夫马车。”
  这些都是福王妃的手笔,文素素并不感到意外。
  瘦猴子道:“我只在门口等着,是高小丫那个婆子将袄子拿出来交给了我,婆子还多说了几句话,说是如果觉着做得好,以后不拘衣衫帕子,都可以送去给做。高小丫得闲了,能做得快一些。”
  问川顿了下,道:“看来高小丫以前写信抄书的活,现在都没了。”
  文素素说是,“高小丫没有跟着高士甫离开,还想继续靠着自己的手艺过活,兄妹之间的关系,永远回不去了。”
  “梨花,以后有忙不过来的针线活计,都送去给高小丫做吧。”文素素对许梨花叮嘱了句。
  许梨花大声应了,“喝人血吃人肉,命都没了一条。到头来,高士甫还要假惺惺让人念着他的好,呸!”
  文素素道:“小报上那些文章,在我看来,写得很是不错,至少比闵大儒的浅显易懂。浅显易懂容易,能写得生动,让人津津乐道,却不容易了。读书人写这些文章尤为不易,他们写惯了科举考试策论文章,遣词用句经常会什么推敲,就难免落入掉书袋里。这次的文章中,我至少没看出来这些,高士甫很是卖力。”
  问川听得频频点头,“温先生也这么说。闵大儒的事情,我同温先生提了一句,他说闵大儒书读得多,涉猎甚广。书读多了,就喜欢另辟蹊径,走与前人不同的路。书中文章中,才会出现那般多生僻,晦涩难懂的字句。闵大儒肯定写不出来小报上的文章,他就是绞尽脑汁,也会写得四不像。”
  解决丰裕行前闹事的人,徐五与高士甫一并倒霉,出手对付秦王府与福王府,只是文素素的随手为之。
  文素素挖的大坑,还在后面,现在她亦会暂且留着闵大儒。
  “他们这么卖力,就给他们捧捧场,加份热闹。”
  文素素对问川道:“你会不会写戏文?”
  问川睁大眼,头摇得飞快,“我不会,我不喜读书写文章。温先生肯定会,温先生最喜欢去瓦子里听戏。”
  瘦猴子紧跟着补充道:“是瓦子的花楼里听戏。”
  问川瞪他,文素素唔了声,“这样甚好,戏文可比小报文章还好看,流传更广更快。”
  几人不明所以,一起看向了文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