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水沸腾了,有人路过,听闻有油茶,他掏四文钱来买一碗。
一勺炒面一坨猪油,隋玉舀水冲泡,一手快速搅动,扑鼻的面香油香升腾。
铺子里的油茶是五文钱一碗,隋玉这边的条件跟不上铺子里面的环境,油茶就少一文钱,反正也是顺带着卖。
一笼三十个包子上锅,炉子里烧着火,隋玉跟赵小米继续包包子。
“包子怎么卖?”过路的男人看见隋玉的脸,走过去了又拐回来。
“都是三文钱一个,有荠菜鸡蛋馅和猪油苦菜馅,苦菜晒蔫了才炒的,苦味轻,水份也少,吃着不是水叽叽的。”隋玉说,“你要几个?”
“要、要两个……”
“各两个?”隋玉去揭蒸笼。
“嗯,各两个。”
四个包子进账十二文钱,男人拿着包子走了,赵小米皱着脸呸一声,说:“三嫂,他就是冲着你的脸过来的。”
“长脸不就是给人看的,看就看呗,我又没损失什么。”隋玉洗下手继续去揉面,说:“别想东想西,我们来摆摊就是为了挣钱的,早点赚够钱,我们也盘个铺子。”
第91章 小抠门
一个时辰包了一百五十个包子,够蒸五笼的了,隋玉暂时停手,她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赵小米有些急,小半天才卖了一笼包子,盆里的面和馅还能再包上百个包子,她挺担心卖不完的。
“三嫂,这街上没人呐,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别急,还没到饭点,做生意就是要耐得住性子。”隋玉将桶给她,说:“给你派点活儿,回去提半桶水来。”
赵小米左顾右盼,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是没有人,她只得提着水桶跑了。
隋玉又坐着歇一会儿,她给自己冲碗油茶润润嗓,在日头偏向头顶时,她打起精神站起来。
胡商出来了,走近闻到油茶香,他开口说:“这个时候坐外面晒太阳还不热。”
“晌午还是有些晒的,云层太薄了,云厚点就舒服了。”隋玉往天上指了下,又说:“该吃饭了,你回去啊?”
胡商看见她坐的椅子,他提起木板看了看,又坐下试试,说:“给我冲碗油茶,包子给我捡一盘。”
“好嘞。”
炉子里再次燃起火,隋玉揭开蒸笼挟四个菜包子放碗里递过去,说:“你先吃,两把火的功夫,水就烧开了。”
胡商从腰上解个竹筒,说:“我有酥油,不给我放猪油。”
“好嘞。”
隔壁油铺的掌柜路过,他多看隋玉两眼,隋玉招呼说:“龙掌柜,回去吃饭啊?”
“果然是你,我瞅了半天没敢认。”龙掌柜闻到了酥油香,他放慢了步子,说:“你用酥油做的油茶?给我来一碗。”
“是阿力掌柜的酥油,不知道他铺子里卖的有没有酥油。”
胡商摆手,酥油难得,迁徙的牧民难遇,再一个,牧民也不情愿卖,他得的酥油也不多。
“请龙掌柜喝碗油茶。”胡商拖来另一个椅子,说:“坐吧,这玩意儿坐着挺舒服,回去了我也弄两把放铺子里。”
隋玉又搅一碗油茶,同样用胡商的酥油冲搅,面香混着奶香,她觉得周遭的日光都是带着香气的,烤得人安逸极了。
“也给我来一碗包子,还是萝卜馅?”油铺掌柜问。
“不是,萝卜糠了,新鲜的萝卜还要等一个月才能吃。有荠菜鸡蛋馅和猪油苦菜馅,味道都挺好,尤其是荠菜,鲜的很。”
“各来两个吧。”
胡商胃口不小,吃了四个包子,又让隋玉挟四个放碗里。
过路的店老板们准备回家吃饭了,隋玉吆喝说:“猪油苦菜包子和荠菜鸡蛋包子喽,三文钱一个,老板们买一个两个尝尝?若是吃的好,往后早上开铺门的时候顺路就来买碗油茶搭两个包子饱腹。”
这声叫卖实在耳熟,路上三三两两的人看过来,篾匠讶然道:“是你啊,之前没认出来。”
他说的是隋玉去年找他用藤木做弓臂的事。
“包子娘,你吃了仙丹?变好看了。”卖鞋的女掌柜打趣。
“仙丹倒是没吃,包子吃了不少。”隋玉笑。
“行,我晚上回去的时候买几个,看能不能变美。”
“那可要日日不断才行,我吃了一年才长成这个样子。”隋玉玩笑。
“我拿豆腐跟你换,换不换?”卖豆腐的男人问。
“行,给我一碗豆腐,我给你两个包子。”隋玉打算晚上做酸菜炖豆腐。
“也给我两个,不过我身上没带钱,下午来了给你送钱过来。”卖鞋的女掌柜伸手过来,玩笑说:“长不成你这样,我可是要去你家里找事的。”
“行呐。”隋玉满口应下,“想长我这样,你得按我说的吃。”
“姚掌柜,你干脆把她吃了得了。”龙掌柜笑。
其他人都笑了。
赵小米提水过来就见到这个场面,她大喜,果然是到了饭点生意就好了。她走过去放下桶,看锅里在蒸包子,她蹲下烧大火。
胡商和龙掌柜吃饱了也没走,两人坐在一侧不紧不慢地说着话。
一个七八岁大的小丫头端着饭篦子跑过来,踮脚说:“姐姐,我买十个包子。”
“买这么多啊,你等一等,再有一小会儿,锅里的包子就蒸熟了,才出锅的时候最好吃。”隋玉正在洗碗,她想到隋良,问:“小米,你回去的时候良哥儿回来了?”
“还没有,猫也不在家。”
锅里包子蒸熟,赵小米挟十个包子给小丫头,收了铜板数清楚扔钱箱里。
“姐。”隋良跑来了,“我饿了。”
“刚蒸好的包子,你来的正好。”赵小米给他挟两个放碗里,问:“喝不喝油茶?我给你搅一碗。”
隋良点头,他端着碗凑到隋玉旁边,说:“猪羊和骆驼都吃饱了,我还割了一筐草回去,我下午过来给你们烧火。”
隋玉给他擦擦脸上的汗,夸奖道:“我弟弟真能干。”
隋良抿嘴一笑,心里乐滋滋的。
之后陆陆续续又卖四十三个包子,过了晌,路上就没什么人了,也没有客人再来。
一直到日落黄昏,街上的人又多了起来,叫卖声四起。
卖菜小贩的吆喝声,卖柴老汉走街串巷的敲木梆声,其中还多了隋玉的叫卖声。
人长得好,嗓音也清亮,闻声看来的人多数被吸引过来,隋玉跟赵小米分两头招呼客人,姑嫂俩一个赛一个热情,见着摊前的人比见到自家亲戚还亲近。
去油铺打灯油的阿婶,去杂货铺买针头线脑、陶釜碗筷、油盏、麻绳的阿嫂阿兄、从街那头提着粮罐的老叔……这些身上揣有铜板的人,走过路过都是隋玉跟赵小米的目标。
剩下的一百六十个包子卖完,太阳刚刚落山,天上霞光满天。
“良哥儿,你回去牵骆驼,我跟你小米姐收拾东西。”隋玉吩咐。
隋良应一声,大步往家跑。
“包子卖完了啊?”一个敞着衣襟的男人过来问。
隋玉留意到他已经来回走过三趟了,她面无表情地说:“是啊,已经卖完了。”
“要收锅?我来帮忙。”说着就要动手。
“不用你。”隋玉冷眼盯着他,“你谁啊?”
“给你帮忙。”男人冲她笑。
“不需要,想做好事不如去修长城。”隋玉倾倒铁锅倒水,滚烫的水泼出去,男人急退两步。
他不肯走,磨磨唧唧站一旁看着,几次想上手都被隋玉喝退。
隋良牵骆驼来了,隋玉跟赵小米抬着卸下来的木板和桌腿绑骆驼背上,她让赵小米跟隋良回去,她在这儿守着东西。
赵小米朝还赖着一旁的男人看去,她气得急眼,想掂起棍子打一架。
“快回去,我在这儿等你。”隋玉推她。
赵小米气得跺脚,男人见状笑了,他扯了扯大开的衣领,在黝黑的胸膛上挠一把。
隋玉看都不看他一眼,这种烂裤裆多看一眼都是抬举他。在赵小米跟隋良走后,她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毫不掩饰对这个赖子的厌恶。
她若是怕若是怯若是好言好语,这男人还能舔着脸上来讨好,但隋玉一摆出架子,这泼皮看着她渐渐生了自卑的情绪,又讪讪地站一会儿,渐渐觉得没什么意思,他自己就走了。
赵小米跟隋良牵着骆驼快步跑来,见只有隋玉一个人,她诧异道:“那泼皮走了?”
“嗯,别把这种人当回事,除了在街上做生意会遇见,其他时候,你跟这种人沾不到边,你就把他当个臭虫,不搭理就行了,别生气,不值当。”隋玉边忙活边说。
“我就是气不过,要是我三哥在家,一拳揍死他。”赵小米恨恨地勾拳。
隋玉笑了,她蹲下用棍子扒灰,说:“你三哥在家也不能揍他,一个臭虫,碰他一下,你身上要臭几天,何必。”
烧的灰装盆里带走,隋玉端着盆说:“走了,我们回家做饭。”
之后接连五天,每天人多的时候,那个泼皮就来了,隋玉就当来了条狗。
赵小米赶过人,她发现她越生气这泼皮越来劲,索性也学隋玉无视他,或是就当来了只野狗帮忙看摊子。
她忙着揉面,忙着择菜切菜,忙着洗碗烧火,忙着赚钱。
半月后,赵小米发现好几天没看见那泼皮再来了。
“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人,一不要怕他,二不要搭理他,当他是一粒灰,时间久了他自己就滚了。”隋玉正在数铜板,她念念有词说:“没人能受得了真正的无视。”
赵小米半懂不懂地点头。
“我们赚了多少钱?”她问。
“一锅包子能赚三十至三十五个铜板,我们大多时候一天能卖六锅包子,一天最少就赚一百八十个铜板,再加上零星几碗油茶,大概能赚二钱。”隋玉将手上的麻绳打个结,说:“半个月就是三十钱。”
“三贯钱啊,一个月就是六贯!”赵小米乐疯了,“一年呢,一年是多少?”
“现在一天天热起来了,包子只能卖这一点,等天凉了,秋收的时候,不过秋收的时候我们也要忙。秋收之后,下雪了,包子更好卖,到时候一个月估摸能赚十贯钱。”隋玉将铜钱放钱箱里,她打算明天歇一天,先把铜板拿去换银子,再一个就是菜园里的菜没了,要补种,还要从其他人家那里买菜。
“你要不要买东西?我把这个月的工钱先提前给你,还是给一半?”隋玉问。
赵小米想了想,说:“我想做身桃红色的罗裙,不然站你旁边,我灰扑扑的像个烧火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