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宥三人难得默契地互相对视着,一时都未能从这巨大的转变之中回过神来。
不是,这欧阳云还没来呢,怎的长公主倒是先来了?
“……你……你难不成一早就知道了这卷手稿的事情?”赵子昭没理赵乐懿的话,凌厉反问道,“否则怎么会来得这么巧?”
赵乐懿冷冷睨了他一眼,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把目光落在了赵朗身上:“你觉得呢,齐王?”
赵朗抿了抿唇,望向赵乐懿的目光里藏了几分怨毒,但他还是整理了一下情绪缓缓开口道:“……国家有难,自然是要御敌。”
“好。”赵乐懿似乎是满意这个回答,她站在高位上,一甩长袖,“那又该如何御敌?”
“本王愿亲往!”赵朗喝道。
“那不行。”赵乐懿颇为冷淡地干脆拒绝。
“为何?!”
“你可是大皇子,若是在我这里出了什么意外,皇兄若是醒了,你让我如何面对他?”赵乐懿冷哼一声,“再者,若是皇兄真出事儿了,你在北疆,恐怕多有不便吧。”
“当然了,除非那里……有你的什么……秘密势力?”赵乐懿最后一句话咬得玩味。
“姑姑莫要血口喷人。”赵朗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赵乐懿不置可否得耸了耸肩,最后转向赵宥:“四殿下呢,怎么看?”
赵宥深深地与赵乐懿对视,他忽而觉得自己看不懂自己这位姑姑。
懿安长公主在从前不沾染朝政事务分毫,在大雍便是一个吉祥物一般的存在,众人供着她、爱戴她,却从没有将她与监国一事联系在一起,但如今看她的模样,却完全是游刃有余。
仿佛是个浸淫官场多年的政客。
果然,盛京皇城里不出废物,祖宗诚不欺他。
“犯我疆土,自然不可饶恕。”赵宥开口道,“这只是派谁打和怎么打的问题。”
“不错。”赵乐懿点了点头,她眉尾轻挑,目光移向了一侧的长宁王,“长宁王,你是枢密院的长官,这件事,你最有发言权。”
“……”长宁王裴敬桓对此表现地不卑不亢,“此事恐怕还需等待镇北军那里的最新军情再做定夺。我们只知匈奴来犯、但尚不清楚对方的部署与兵力,难以进行灵活策动,李将军有二十万兵力镇守北疆,暂且应当不会有大问题。我的想法是召集兵部、户部,连同在京武将,共同商议战事部署。”
“不错。”赵乐懿点点头,“等今夜听澜那边的新消息,也等欧阳先生来做诊断。”
她深深叹息:“如若皇兄真的……那明日早朝便由我垂帘主持,届时我会给朝臣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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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星稀。
座落于皇城之内的长公主府邸外有层层禁军重兵把守,将其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正是皇城精锐中的精锐,他们曾经的职责是守护天子,今日,他们在天子的授意之下来守卫他们唯一的公主。
而在懿安府内,一处盈盈的烛火在黑夜中缓慢地燃烧,跃动着一整片寂静的不可言说。
雕花木窗之前,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一道素白,一道黛青。
“没想到是你。”一身素白道袍的姜乙微微笑了一下,轻声开口。
“我也没想到。”一袭黛青的懿安长公主眉似远山、面若秋水,眸子里潋滟着沉静的寂寥,“那时的随口一说,怎么今日倒成了现实。”
她似乎即将完全融进身后那扇窗棂之中,似一缕融入了黑夜的风,轻而柔。
姜乙垂眸:“陛下信任你。”
“……事到如今,他居然只能信过我。”赵乐懿幽幽地叹息,“这不正是一种悲哀么。”
“你们毕竟是至亲。”
“不,我只是他当年唯一心慈手软的败笔。”
姜乙不置可否。
赵乐懿抬眸笑了:“国师今夜找我,是为国事?”
“陛下将大权托付于公主,那我便是公主的臣子。”姜乙淡淡道。
“这么好的夜色聊国事么。”赵乐懿笑了,“国师真是没有雅兴。”
姜乙摇摇头,如实道:“欧阳云诊断出来的毒,目前尚未找到解毒之法,最新军报又传来了匈奴集结大军的消息。风雨飘摇,何谈雅兴。”
赵乐懿眉心蹙起,神色也渐渐变得凝重:“已经派人去查阅古籍药典了,希望能有所获。”
欧阳云进宫后便与孙思乔和几位太医共同诊断下了定论,承华帝所中之毒应当是匈奴极北之地的一种罕见的寒毒,能让中毒者陷入昏迷,并在昏迷之中缓慢地、如被冰冻一般死亡。既然得知了这是什么毒,太医院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但又因闻所未闻而无能为力,现在全权交予了欧阳云。而孙思乔也当即便传书了孙神医希望他能给予一臂之力。
连毒仙人欧阳云都只有所耳闻却不知解药的匈奴寒毒,那便是相当棘手。
赵乐懿凝视了许久被掩在云层背后的月,轻叹一声道:“有希望是好,但终归没个定数。”
她垂眸思忖片刻,才望向姜乙:“国师,接下来这段日子,还请您助我。”
“自然。”姜乙笑了一下,眼里像是盛着一潭静谧的水,潋滟着深不见底的郑重,“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乃是我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