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晓云:“真的?”
刑白澈:“你很好。”
阮晓云:“哪里好?”
“哪里都好。”刑白澈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骨灰,你现在要是还想撒,也不是不行。”
他说话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听那个架势,仿佛阮晓云一声令下,他就能立刻动身前去挖坟。
阮晓云弯起眼睫,笑起来:“你让我觉得,不管我做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你都容得下。”
刑白澈点头,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是。”
“什么事都可以?”
“可以。”依然是十分笃定,没有一点思考的回答。
“就算是坏事?”她想了想,继续问。
“你不会做坏事。”
“那万一要是做了呢?”
这个话问出来,阮晓云都觉得自己十分不讲道理,要么怎么说人类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生物,即使是知道岂有此理,但是还是想要去探究那溺爱的底线。
他毫不犹豫,不假思索:“那一定有你的道理。”
不过,眼前的这个人,对自己好像根本就没有底线。
她哼笑了一声,心脏在胸腔内怦怦乱跳,她偏头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一口,唇瓣就那么贴在他的脖颈上,嘟囔道:“你听起来像一个小笨蛋……”
他被她光天化日突如其来的贴贴亲得一颤,他想:这算是骂人吗?
继而,他又想:她骂人真好听,他很喜欢。
当然了,别的也很喜欢。
正当他双臂收紧,把她整个人抱着离开地面,想进去进行一点别的什么的时候,忽的感觉到了一股强大到无法忽视的气息!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将阮晓云护在身后,便看见陈七宝左手一个公山伟,右手一个沐承葵,滴溜着两个熊孩子的后领子,施施然地走进了院中,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肆意又张扬,闪耀着阳光一般的光泽,白色绣着华丽金线的衣袂飘飘,举手投足都是王者风范,进来的时候还很悠闲地夸奖了一句“院子不错”。
沐承葵一脸惊慌失措。
公山伟一脸生无可恋。
阮晓云躲在刑白澈的背后,轻轻抓着他的一节衣袖,只露出了小半张脸:“……”这俩看起来应该是刚跑出门就迎面遇到了陈七宝,被人家当场抓获,这就是不讲义气提前跑路的下场吗?这也太惨了。
刑白澈已经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当成了这个院子的主人,代替阮晓云面色不善地问道:“有何贵干?”
陈七宝一松手,终于把两熊孩子给放了。
两人一溜烟就跑到了刑白澈这边,和陈七宝保持着安全距离。
虽然魔尊大人有时候也很凶,但是有阮晓云在身边,起码比这位仙尊大人看起来情绪稳定。
而且看沐承葵那个样子,似乎都巴不得直接躲到阮晓云身后了。最后还是被公山伟一脸无语地拉住了,才停止了这个念头。
陈七宝扯着嘴角,淡淡地嘲笑了他们一番:“怕什么?怕本尊吃了你们?此行是有正事要聊。”
刑白澈淡淡地看着他,言简意赅:“说。”
陈七宝这人挺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坐到了院中的石凳上,石桌上还摆着公山伟和沐承葵下了一半的棋局,他闲极无聊,一手拿着白子,一手拿着黑子,自己vs自己,把这棋局下了下去。
陈七宝一边左右互搏地下棋一边说:“已经调查清楚了,霍敬武此前利用一个什么历练卷轴做局,抓了不少年轻修士,提取他们的魂魄,然后利用邪术,强行安放到普通野兽身上,就能迅速得到一只中阶以上的灵兽。按照霍无忧的说法,这事情你们也参与了的,应该清楚。”
此话一出,几人面面相觑,当时的调查结果还是玄冰宗除了家贼内鬼,偷了东西出来敛财,没有想到从头到尾都是霍敬武在指使!
一想到当时他们几个人也进去过那历练卷轴,沐承葵不由得心生后怕,骂了句:“夭寿了,这人可真不是东西。”
陈七宝甩了两本名册出来:“这是账本,一本是灵兽的买家名单,一本是被偷走了灵魂的修士名单。部分的肉身还完好,还在玄冰宗,恢复之术已经交给严宏絮,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还能恢复?”沐承葵十分诧异地问。
陈七宝:“之前不能,现在可以。”
沐承葵:“为什么?”
陈七宝低头继续下棋,好像在说什么非常平常的事情:“因为本尊刚花了一盏茶的时间研究出来了。”
阮晓云、公山伟、沐承葵:“……”这个逼装的,他们给满分。
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陈七宝又丢出来一个储物袋:“这是从玄冰宗抄没的财产。沧血门唯一没死的那个小丫头,还有这群受害者,怎么分你们看着办。”
刑白澈:“你不管了?”
陈七宝伸了个懒腰:“已经管的的够多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这种细节上,也没有必要纠结,谁来都是一样。
反正刑白澈也是丢给丢给底下人做,便给了沐承葵一个眼色。
沐承葵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账本和储物袋收了起来,转头的时候听到陈七宝在嘟囔这黑棋是哪个傻子下的,下的也太臭了。
沐承葵委屈巴巴地跑回去:“……”对不起,正是在下。
看着沐承葵的背影,陈七宝狠狠嘲笑了一下:“既然正事说完了,现在来说一点私事吧。你们四位,隐姓埋名,乔装打扮,心心念念的想要当本尊的弟子,是不是应该给本尊一个理由?”
这话一出,阮晓云、公山伟、沐承葵三人都沉默了,觉得对方问的十分有道理,确实是自己这边不对。只是这样当面被问出来,真的是太尴尬了。
不过刑白澈似乎从来都不会有这种复杂的心理活动,主打一个从不精神内耗,直接回答道:“需要你的连理枝。”
陈七宝的回答也是不假思索:“给不了。”
刑白澈:“为何?”
陈七宝:“另有用途。”
刑白澈:“什么?”
陈七宝:“找人。”
刑白澈:“姓名。”
原本两人之间有来有回,回答的速度飞快,结果到了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却突然卡住了。
陈七宝看着刑白澈,忽的沉默了一会,他盯着面前黑白的棋子们,有些茫然道:“我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名字。”
阮晓云敏锐地注意到,陈七宝之前说的都是“本尊”,唯独到了这个时候,自称变成了“我”。
就好像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才是不一样的。
她记得,刑白澈也只有在她的面前,才会用“我”这个字……
而且,听他难得轻柔下来的语气,那似乎是个女子……
沐承葵小声逼逼:“连名字都不知道,那怎么找人啊?”
陈七宝呼的站起身,把沐承葵吓个够呛,躲到了公山伟的身后。
“汝等凡人懂什么!虽然我不知道她现在会是叫什么名字,但是只要我遇见,我一定能够认出她!”他金色的眼眸中有着难以品尝的痛意,似乎短暂地沉浸在了曾经的那些唯有他一人知晓的回忆之中,“那是你们这辈子都不曾见识过的女子,那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子,智慧、悲悯、通透。”
“她的脑海中都是世人未曾涉猎的知识。”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下一秒会带给你什么样新奇的惊喜。”
公山伟悄悄地瞟了一眼阮晓云。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用她自己的方式解决。”
“她身上就是有一股特殊的魔力,见到她的人都会爱她。”
“她的存在就是奇迹本身。”
这下连沐承葵都忍不住看了一眼阮晓云,当然了,还顺带看了一眼刑白澈的表情。夭寿了,简直恐怖……
刑白澈:“……”他倒是没有多想,他就是单纯地想杀人。
陈七宝一下子说了这么大一通,却没有一个人接话。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陈七宝自嘲地笑了笑:“跟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话他从来就没有对人说过,也不知道可以对谁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会突然对着这样一群陌生人说出来,他大概只是等了太长时间,亦或者是太想那个人了。
见他们无一人有反应,陈七宝也自觉没趣,反正这些年他已经学会了无人听懂的自说自话,这大概就是他一天到晚都在闭关的原因吧。
此刻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随便一摆手挥了挥衣袖:“走了,后续你们负责。”说罢,便已经往院外走去。
回应他的依然是诡异的沉默。
直到他快要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忽得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你等等!”原本一直躲在刑白澈身后没有说话的阮晓云突然从魔尊大人坚实的后背绕了出来,拉高了音量叫住了他。
公山伟和沐承葵都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刑白澈也怔愣地看着她,一贯淡淡的表情中,竟然混着一丝小小的委屈。
但是下一秒,阮晓云却主动地牵住了刑白澈的手,这才让他安心了许多。
她捏着他修长的手指,纤细的手臂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她直视着陈七宝金色的瞳仁,用期盼和孤注一掷的语气问:“你说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叫程佩琪?”
如此简单的三个字,却在他的记忆中已经反反复复被念叨了上万遍。
同时带来的,是一段遥远的记忆,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师尊,为什么你和小瞎子都有名字,就我没有?”
“跟!你!说!了!再叫他小瞎子我揍死你!”
“嗷嗷嗷嗷嗷,别揪我耳朵!!!”
“哼,谁让你以前不是人的。”
“呜呜,可是我现在已经是人了!”
“是就是呗,又没有什么很了不起的。名字这东西,你自己随便起一个就行了。”
“那我要和师尊姓程!”
“我才不要跟你一个姓,出去了别人还以为你是我生的。”
“我不!我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