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聋子。”
“又不是傻子。”
“怎会看不出,他顾念了几分旧时的情谊?”
“只是谁能告诉我。”
兰溪缓缓转身,和那鹦鹉的眸子对上。
一人一鸟,隔着笼子,久久凝视。
“那些痛,如何原谅?”
“那些恨,如何宽解释怀?”
重生归来,遇见那么单纯的萧长卿,她曾以为那是她此生的救赎。
但她以为的救赎,却让她痛上加痛,遍体鳞伤。
即便知道,他仍留恋旧情。
即便知道,他已对她处处忍让。
可……
她只能假装不知!
走上了这条互相对抗的路,她就要蒙住自己的心,闭上自己的眼,哪怕双脚磨破,鲜血淋漓,也要一步一步走到头。
“荔枝!杀人!”
鹦鹉突然开口。
兰溪眼底的璀璨与苍白,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恼怒地瞪着那鹦鹉,火气又蹭蹭涌上来。
“这只臭鸟——”
青鸾急忙提议,“主子您放心,奴婢这就将它关进小黑屋,日日让它闭门思过,只喂水不喂虫,哪天学会讨饶再喂粮食。”
双喜深深看了青鸾一眼,手中拂尘抖了抖。
往后……谁都可以得罪,万不能得罪青鸾姑娘!
兰溪却断然拒绝,“不必。”
她看着那笼中的鹦鹉,唇边撑起一抹恶意的笑。
“关小黑屋不许见人,对鹦鹉来说,太过残忍了。”
“它不是爱学习爱学人说话吗?”
“一月一百两,去宫外找个教书先生过来,日日教它读三个时辰的论语……”
“连教半年!”
兰溪咬牙切齿。
双喜公公的拂尘哆嗦得更厉害了。
他刚刚下结论早了。
他们主子……更不能得罪!
第174章 尊卑贵贱
科考的前一日。
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雨。
直至次日辰时,雨势才停。
空中雾蒙蒙的,湿漉漉的空气和泥土的清香,混合着车马辘辘的声音,将广安门大街,掩映地极为生动。
夫子庙门前,已排了长队。
举子们穿着统一的青衫,带着书生沿帽,一手捧着纸墨笔砚,一手举着油纸伞,等待着科举开场。
“家眷都退到三尺外!若有推搡乱站者,赶出此处!”
御林军身穿黑甲,手持长缨,一边维持秩序,一边保护这群考生的安危。
要知道,先帝在时,曾有一年科举,被漠北的羌族摸了空子,竟派了流民前来行刺,淬毒的匕首当场便毒杀了十三位举子,差点造成文坛动荡!
连举子的安全都无法保证,这样的朝堂,如何效忠?
这样的科举,如何参考!
自那以后,每次科举,都是上百御林军亲自上阵,里三层外三层将考场围了个遍,闲杂人等禁止靠近,考生家眷,也需在百丈之外下马,三丈之外退避,不得上前。
夫子庙对面的茶楼里。
雅客云集。
顶楼的天字号包厢内。
小二端来一份湘山云雾。
斟茶时,悄悄扫了一眼。
贵人坐在窗前,丫鬟在旁伺候。
丫鬟二人皆穿着华丽矜贵,眉眼温柔大气,不像是丫鬟,倒像是高官家里的小姐。
而那贵人,只一身青色素衣,隔着蒙蒙的云雾,看着对面入考场的书生,单留一个背影,但那背影,已可窥绝代风华。
想必……
那赶考的举子中,有自己的心上人吧?
小二斟茶完毕,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同人不同命。
人家年纪轻轻已是举人,将来封了进士受了官职,又该是怎样的辉煌人生?
还有一位如此忠贞美丽的未婚妻相随……
哎。
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小二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好在他的想法,对窗而坐的兰溪,并未知晓。
否则她待会儿得考虑一下,那五两小费银子,要不要给了。
举子的未婚妻?
开什么玩笑!
她只是提前往这泥潭之中,投了一只诱饵,只等鱼儿咬钩罢了。
雨又下起来了。
比昨夜的更细更密。
趁着那风意,往人的皮肤里钻,钻进骨头缝中,带着津津的寒凉。
学子们正在一一排队入场。
监察官们,一一核查他们的通牒,籍贯,身份,以及带进考场的物件……
人群缓慢的移动着。
学子也一个个平安过关,进场。
直到——
正放松警惕的监察官,忽然在面前考生换洗的鞋袜中,摸出一本薄薄册子。
“站住!”
监察官面色大变,猛地起身,摊开那册子。
册子里,有十几页,密密麻麻的小字近逾万字,皆是对农事农科的政论政文。
监察官压住那考生的通牒,看着其上显眼的三个大字。
韩允文!
江南会试之首。
连中三元的贫家子韩允文!
“来人!”
监察官叫来御林军,指着对面的举子,厉声道:“将他压到主考官大人那!”
监察官从鞋袜中抽出那册子时,韩允文心头便有了不好的预感,等御林军驾着他的双臂,将他拖至主考官文掌院和韦安悬面前时,他苍白的脸色,已恢复了几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