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等小球伏在哪吒背上回家时,妹妹已经会满院子乱跑乱叫了。更让他惊讶的是,因着天地间的时空偏差,小塔现在长得比他还高。
抑或者说,小球只长了岁数,没长个。陈塘关拎一个六岁小孩(他生辰还没过)出来,都比他高一个头多,四岁的小塔跟他其实差不离,但偏就高了那么一寸一厘。
是怎么想怎么闹心。虽然,现在更闹腾的还是他的肚子。
小球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享受娘亲喂到嘴边的药水。小塔那张与哪吒越长越想的脸正趴在床头,像是要看他的小戏,小球心里没由来一阵委屈,缩到敖丙怀里求抱抱。
敖丙只轻拍几下他的背,把手中的碗转移给哪吒,领小塔去圆桌边学字。那只令他不安的小狐狸此刻窝在小木屋里啃炸鸡腿,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我乖得很’的气息。
“爹……”小球目送娘离开,委屈巴巴去蹭哪吒的胸膛,“我难受,我想出去玩。”
“肚子不疼了?不疼就出去。”哪吒把勺子递到他嘴边,“喝了大半天,连个面都没喝完。以后还想吃红果鱼吗?”
小球侧过他往床边木桶里干呕两声,“您就不能不提这茬吗?我更想吐了。”
“活该。”哪吒笑着把剩下的药都给灌了进去。
待得春暖花开,小球总算是再度活蹦乱跳起来。听得附近的油菜花长得茂密,说什么都要拉着妹妹出去走走。
小塔这人闲不住,一听要出去,不等敖丙提醒,吱溜一下就把衣服给换好,站在门前用手中的捕虫网敲地催人。
“辰儿先别吵,等我系完这个结就走。”
话音刚落,小塔就凭空没了踪影。
敖丙伸头冲着天边飘动的红绸,喊道:“别又把孩子夹在胳肢窝,她不是哮天犬!”哪吒乖乖换了个姿势,用混天绫把小塔绑在腰上。
小塔:“……”
小球生病这些日子,眼见得消瘦不少,原本圆圆的小脸蛋变尖,看上去更像敖丙。一踏进油菜花地,整个人跟被狗撵了似的,径直就往最里头冲,敖丙边叮咛边四下寻找先自己一步到这儿的哪吒。
等小球在油菜地里打了好几个滚,敖丙三人才姗姗来迟。小塔一见着哥哥,说什么都要从哪吒身上下来,小胖腿才接触到地面,甩着捕虫网就往小球这里冲,惊得小球爬起来就跑。
兄妹俩在田间穿梭小一会儿,以小球被罩网作为终结。看着不住吹蝴蝶翅膀的妹妹,小球悄无声息地折了两根枝慢慢撕花瓣。
哪吒陪媳妇儿坐在树下看天边云卷云舒,时不时关注下俩皮孩的动态,心中无限感慨,“我从未想过,自己有天能经历这样的日子。”
敖丙正靠在他身上玩花绳,闻言轻笑,“那你想过什么?”
“没有。”他回答得很快,“我不敢想。”
“也是。想得再多,要是实现不了不是更遗憾?”敖丙挪了下身子,大半个后背都贴在他手臂上,“不要说你,连我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里。也许某天醒来,我还是那个肩担重任的东海龙王三太子,而你依旧是杀天伐地的魔君,我们的相遇不会是在东海边的山洞,而是在其他的什么地方。又或许,我们会成为仇敌,最后闹得两败俱伤。”
“不会的。”哪吒亲吻他的耳尖,温热的呼吸染红那片白嫩,“我不会,也不可能与你为敌。永远。”
敖丙笑而不语,只解了绳重新在手上编出新花样。
小球久病才愈,经不住长久的日照,很快回到树下倒在哪吒腿上讨水喝。
“想要就坐起来,省得呛着。”
小球慢吞吞地爬起,就着哪吒的手咕嘟嘟吞下一大口,临了还打了个嗝。在哪吒发话埋怨前,跑到敖丙边上直愣愣地看着他。
“做什么?”敖丙冷不丁看到这与自己极像的脸,不觉有点好笑。
“娘在做什么?”
“想玩么?”敖丙晃晃手中的绳子,“娘教你。”
小球用力点头,在他铺好巾子的地方坐下,跟着一步步倒腾。
清风拂过花田,曳曳生辉。洁白的网不住在其间挥舞,偶尔夹杂着孩童的呼喝与脚步声。旧枝生起新芽,风过时沙沙作响。
一派平和。
等小球犯困开始揉眼,小塔也收获满满地回来。
“辰儿,把网和罐子放到一边,过来洗手。”
小塔照做,把东西搁到不远处的石头上,啪哒哒地跑过去。
“爹在干嘛?练功吗?”和哥哥一起伸出小手等水的小塔疑惑道。
“嗯?可能是在冥思。”
小球洗过手,凑过去在哪吒眼前挥了又挥,还贴近探他的鼻息,“他睡着了。”
敖丙不知要先气小球用这种法子来判断自己爹爹的情状,还是要先无奈哪吒居然能在这么吵的环境下睡熟。不过这样的挣扎没坚持多久,就因小塔伸手戳哪吒脸的动作宣告结束。
“别闹你爹,让他好好休息。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照顾你哥,想必累坏了。”敖丙轻手轻脚地将哪吒放倒,变出个枕头垫在他脑袋底下,复拿过自己的外袍盖在他身上。
小球围观完全程,上前抱了下呼吸明显安稳许多的哪吒,“感谢我的爹。”小塔有样学样,也过去搂着哪吒,“感谢我的俊俏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