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咳声仍在继续,可夹杂在咳声之中,还有几个几个不连贯迸出来的字。
管家异常费力总算是听完整了。
他说的是:“能让我见一见,花家死的那人的尸体吗?”
管家一愣的功夫,门就又被对方用力推开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青白若鬼的脸。
他的眼睛黑洞洞,深不见底,望过来的时候,让人忍不住从心底寒到脚底板。
一瞬间,管家想到了一个字。
鬼。
大白天的,见鬼了。
“你怎么知道花家有尸体?”这是花管家怔了好半晌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青白脸的人终于止住了咳,他站在管家面前,头微微低侧,黑洞洞的眼睛似是穿过管家的身体,他的嗓音因为刚刚剧烈咳嗽过的原因有些低哑,却很有磁性,咬字清晰,意思也表达的很清楚,“我不仅知道里头有尸体,还知道他死去不久,所以应该很新鲜。”
新鲜?
管家头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形容尸体,这个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来尝鲜的吗?
“你怎么知道花家有尸体?”花管家再问。
对于同样一个问题,黑衣人微一蹙眉,显然不喜欢重复一遍自己的话,想来想去,忽然一愣,伸出手指指了指里面问:“里头难道没有尸体吗?”他脸上一副“你骗谁”的鄙夷表情。
花管家哑口无言,很想把这人直接推出去,无奈力气大不过他,或者干脆找人把他轰出去?但万一他真有来头就……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花家有尸体的?”花管家努力沉住气、加重语气又问,他忽然觉得自己把一个问题重复三遍显得很白痴,但明明白痴的人不是他呀……
黑衣人忽然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你是问我为什么知道里头有尸体……”
花管家忍不住瞪他,他一直这么问,难道前两句说的是异国语,现在这句倒是听懂了?
他对瞪视恍若未觉,接下来那句让刚顺下一口气的花管家那口气又提了上来,“我不该知道吗?里面就是有尸体啊!”他低沉的语调显得如此理直气壮,仿佛天经地义,就好像今天是个大晴天,谁都不能不知道一样。
“怎么可能知道!”花管家终于愤怒地爆发了,“他刚死的你在外面怎么会知道?他死的时候连我都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
“哦,原来你不知道,难怪你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了。”他接的很顺口,颇有一股不计前嫌的味道。
花管家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他真的不在乎花家再多一具尸体的。
但下一刻,他就发现他错了。
只因对方显然已不想再等他问问题,竟绕过他硬闯。
花管家伸臂一拦,一掌横扫过去。
他也不还手,身影如同鬼魅一样一闪就没了影。
花管家一愣。
好诡异的轻功!
黑影闪过影壁,一掠深入大院,直奔尸体而去。
花管家暗道一声“糟糕”,连忙追了上去。
尸体还没放在灵床上,据花管家所言,人刚死不久。
黑影掠进去的时候无声无息。
花家大院的中厅里,一大一小伏在尸体上轻轻啜泣,皆是女子的声音,恐怕是母女俩。
花家人个个心事重重,竟无一人注意到黑影的来到。
黑影身后,花管家赶至。
但他脚步声太大,反被一人喝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禀主、主母!有人闯入花府!”
花家主母一愣,长眉一皱,“谁?”
“我。”黑影出了声,他突兀地出现在尸体边,沾沾自喜的回答。
他欣喜的语气,立时和花家一家子老老少少的哀戚成了鲜明的对比。
花家主母听得刺耳,但方才这人来时连她都没有察觉到,便强自按捺下心头火气沉声道:“阁下何人?来我花家所谓何事?”
“我找他。”他也不答前一句,而是伸出青惨惨的手指,指着地上那具尸体面对花主母说。
花主母沉住气打量他。
他的脸色青青白白,虽披头散发,但那张脸看起来应该是英俊的,却瘦得皮包骨,被黑色一包裹,愈发显得瘦长,有种形销骨立之感。
他的眼睛黑洞洞,一看之下深不可测,花主母当下心头一凛。
她一面在心中将江湖中能报得出名字的怪人一一过上一遍,一面道:“未知阁下与小婿是何关系,阁下也看见了,小婿今日病情恶化而亡,再重大之事,也望阁下看在老身面上,搁后再至。”
花家在江湖上名望不小,二十年前花百里曾凭一手自创的沾花落叶百里飞银的绝技成名江湖,这十几年来花家稳占江南第一家之衔,如今花百里虽已过世,她身为花家主母,说话分量自然不轻。
她既然开了口,按常理,明事理的人自然应该知道怎么做。
但按常理,本就没人会为了一见尸体而硬闯花府。
都闯了进来,常理这种东西也早就不翼而飞。
于是,理所当然的,闯进来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等的就是这一刻,这事耽误不得,再耽误下去他就不新鲜了,因为……”说到这里他才顿了一顿,意识到好像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他不该继续说下去。
花主母万万想不到他居然会这么说,敢这么说,不止她,厅内所有人都因为他这句话瞪住了这张青白的脸,花主母眉毛一挑,厉声道:“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