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若云双腿发软,抖得不成样子,可听谢蕴这么说她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好……”
可几丈之后她就跌倒在地,眼前还黑了一瞬。
这次不用她开口,谢蕴就知道她是真的走不动了,体贴地没再催促,只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都是汗,几乎连衣裳都浸湿了。
“付姑娘,你……你先走吧,我歇一歇就去追你。”
谢蕴没言语,有她扶着井若云都跟不上,如果只剩她自己,更不可能会跟上了。
可这么走下去她们迟早会被追上,为今之计也只能是上树了。
“天已经黑了,兴许我们能躲过一劫。”
她选了棵好攀爬的树,将井若云背了过去:“上去,上去再休息。”
井若云应了一声,抖着胳膊抓住了树枝,却是一分都爬不动,谢蕴也没指望她,见她抓稳了就自己爬了上去,而后生拉硬拽将她拖了上去,两人靠在树枝上喘粗气。
却不等休息过来,就有隐约的说话声传过来,对方没有点火把,摸着黑在朝她们的方向靠近:“苏青桃那个废物,平时身手不是很好吗?竟然无声无息地就让人给做了。”
两人立刻屏住了呼吸,再不敢出声,只能默默祈祷天色够黑,这些人发现不了她们。
“说这些有屁用,现在藏身处被端了,山也被围了,要是抓不住人咱们都别想活着回去了。”
几人说着似是有些泄气,竟然在树下坐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见了苦笑,可事已至此只能等待。
好在那群人的处境也并不比她们好多少,很快就再次撒开去找她们了,两人松了口气,索性就留在树上没动,反正走也走不远。
可没想到对方很快就又折返了回来。
“老三,你确定这里有问题?”
“我就那点癖好你还不知道吗?我刚才确实闻见胭脂香了,还是那种不大好的胭脂,跟花娘身上的一个味,我熟悉得很……”
井若云一惊,眼底露出几分惶然来,是她涂的那些胭脂,可这么久过去了竟然还有味道吗?
谢蕴也想到了她之前来找自己选胭脂的事,两人的神情都凝重起来,如果这人的鼻子这么灵,那迟早会发现她们的。
井若云跑不动,只能是她……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井若云突兀开口,虽然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吓了谢蕴一跳,她没敢开口,只垂眼看着她,井若云眼睛却亮了,“他们不知道是我杀了青桃,只要我推到你身上,他们就还会把我当成自己人,我可以安全地把他们引走。”
谢蕴蹙了下眉,这话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可她却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
不等她多想,底下那群人已经寻着味道走到了树下:“味道浓了,就是这棵树,我爬上去看看。”
谢蕴心里一突,遭了。
井若云看了她一眼,猛地推开了她的手,随即整个人就从树上摔了下去,落地时的闷响听得谢蕴心头狠狠一跳,她连忙抬手捂住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底下的人被唬了一跳,纷纷抽刀对准了她:“什么人?”
“是,是我。”
井若云被这一下几乎摔没了半条命,缓了半天才开口,“我是十五,和青桃一起的。”
“十五?”
一群人面面相觑,似是拿不准该不该信,井若云连忙继续开口:“我真的是,是我和青桃一起把谢蕴绑出来的。”
谢蕴一愣,井若云知道她是谁?
她怔愣间,底下那群人也回了神:“既然你们两个人一起,怎么她还让人杀了。”
“是我们小瞧她了,没想到她身上还藏了一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往那边去了,我们快追。”
她说着爬了起来,抬脚就要往前面去,却又被锋利的刀锋逼了回来:“不着急走,你说你是十五你就是啊?我们谁都没见过你,只知道你和谢蕴的画像一模一样,你让我们怎么信?”
井若云一时哑然,谢蕴心口也是一沉,是了,她就是忽略了这个,井若云进宫已经两年了,即便都是齐王的人,这些人也未必认识她。
这么重要的漏洞,她刚才竟然没有想起来。
“可我真的是……”
“别装了,”为首的男人冷笑开口,“主子爷身边的人可没这么娇弱,下个树都能摔成这样,谢姑娘,别装了,跟我们走吧。”
谢蕴心口一紧,这些人把井若云当成了她。
“听说狗皇帝很看重她,有了她我们就能活着离开了。”
那群人完全无视了井若云的辩解,兴奋地交谈起来,可谢蕴的心脏却沉沉地坠了下去,殷稷不会管井若云的死活,这些人带着她出去,她会死的。
“我怎么觉得还有点别的女人香。”
先前闻见了胭脂味的男人忽然抬手抱住了树干,看样子竟像是要爬上来,谢蕴后心一凉,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却没有一个可行,她紧紧盯着那越来越近的人,脸色逐渐苍白。
树下的井若云忽然撒腿就跑:“我就是谢蕴,有本事来抓我啊!”
一群人再顾不得这棵树,抬脚就追了上去,谢蕴心里一急,井若云现在浑身脱力,根本跑不动啊。
念头刚闪过脑海,不远处的井若云便被人一脚踹中后心,重重砸在了树干上,嘴角瞬间溢出了鲜血。
“臭婊子,敢骗我们,还敢跑?”
那人一把抓住井若云的头发,将她后脑重重砸在了树干上,“是你杀了苏青桃?你知不知道主子爷很喜欢那小娘们,你这样我们都会受罚的!”
他说一句砸一下,井若云口腔里都是血,呛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别打了,主子爷说了要活的。”
人群里有人劝了一句,那人却是冷笑一声:“说了要活的,可没说不能缺胳膊少腿啊,断她一条腿,看她还敢不敢再跑。”
第694章 我不怕疼的
断腿?
谢蕴远远听见了这句话,再也坐不住了,她从树上跳了下去,根本来不及想多的办法,抬脚就跑了过去:“住手!”
众人已经听见了脚步声,再次戒备了起来,可看清谢蕴的脸时他们却愣住了,这人怎么和身后那个那么像?
谢蕴定了定神,大步走了过去,抬手对着刚才说要断井若云腿的男人就是一巴掌:“主子爷要的人你也敢动?谁准你公报私仇?”
男人被打懵了,回神后神情瞬间狰狞起来,可看着谢蕴那双威严的眼睛,竟愣是没敢发作。
有人按捺不住开口:“你是……”
谢蕴刚才那一巴掌用了全力,掌心被震得生疼,但她不敢暴露,只能瞥了一眼对方:“瞎了你的狗眼,没见过我也该听说过,我在京城潜伏了两年多才找到机会把人带出来,差点让你给我弄残了,主子爷怪罪下来你担得起吗?”
对方恍然:“原来是十五姑娘,真是失敬失敬,您莫怪,刚才这小贱人假冒你,我们差点被糊弄住,没断腿,您放心。”
其余人纷纷跟着附和,他们已经笃定了井若云就是谢蕴,那再出现的人就只能是自己人了。
谢蕴就是利用了他们这种心思才敢下来,她冷着脸朝井若云走了过去,目光扫过腿的时候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出来得及时,他们没来得及动手,可下一瞬她瞳孔就是一缩。
井若云的胳膊折了,骨头刺破皮肉和衣裳,就那么凸了出来,森白的刺目。
这是被生生撅折的,可她愣是死死咬着嘴唇,一声都没吭,只有额头上的冷汗雨水般淌下,将她脸上的血色冲刷了个干干净净。
谢蕴心脏一颤,竟不敢再看第二眼。
是谁干的?什么时候干的?她下来晚了吗?
她咬了下舌尖,借着疼痛逼着自己冷静,她们现在很被动,不能露出马脚来:“流这么多血,是生怕别人找不到我们是吗?”
她冷厉的目光掠过在场众人,这些王八蛋,等她和殷稷汇合,一个也别想跑。
“还不快去清理血迹?!”
她呵斥一声,众人虽然看不顺眼她这般嚣张,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所以还是四散开来去遮掩迸射的血迹,谢蕴这才走到井若云身边:“你怎么样?”
井若云颤巍巍睁开眼睛:“你……不该……下来的……”
“别说这个了,”谢蕴看了眼她的胳膊,瞧见那沾染着血肉的森白骨头时,声音止不住地发颤,“你的骨头得推进去,但我没有麻沸散……”
井若云艰难地扯了下嘴角:“我……我不怕疼的……”
谢蕴咬住嘴唇,世上怎么会有人不怕疼?不过是死命去忍罢了。
她捡起一根树枝,擦干净塞进了她嘴里:“忍一忍,很快的。”
井若云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张嘴咬住了那根树枝。
谢蕴深吸一口气,抓着了井若云的胳膊,在碰到的瞬间她清楚地感觉到了对方的战栗,可她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察觉,咬着牙将手附在了那截骨头上,随即摸准了位置,用力推了进去。
“嗯……”
井若云仰起头闷哼一声,脚尖蹬着地面,濒死的鱼一般无声挣扎。
“忍一忍,再忍一忍……”
谢蕴终于将骨头推了进去,捡来两根树枝将她的胳膊固定住,又撕破了裙摆给她缠好伤口。
“好了,很快就不疼了……”
她抓着袖子擦了擦井若云脸上的汗,将她嘴里的树枝取了出来,看见上面深深的齿痕,心口一揪,她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往怀里摸了一下,随即摸出来一个布包,里面包着几颗糖。
这是为殷稷准备的,唐停为他换了新的药方子,比以往的更苦些,她便随身带了包糖。
她拿起一颗塞进井若云嘴里:“吃点甜的就不那么疼了。”
井若云疼到混沌的眼神逐渐恢复了神采,她怔怔看着谢蕴,很久之后才动了下嘴唇,声音细微:“这糖……真好吃,能教我做吗?”
谢蕴见她缓过神来,心里一松,扫了眼已经清理完血迹正在朝她靠拢的敌人们,声音一沉:“回去后我就教你……我会想办法把他们引到殷稷那里去,你路上找机会藏起来。”
她说着要站起来,手却被抓住了:“他们……不信任你了……”
谢蕴动作一滞,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那些人一眼,他们果然在互相交换眼神,或许是从一开始这些人就没信任她,或许是她刚才给井若云处理伤势的事让这些人起了疑,总之她们现在的处境很不好。
“没事,还能转圜。”
她脑子急转,试图想个办法出来重新取信他们,可对方却将绳子扔在了地上:“十五姑娘,咱们毕竟没见过你,现在咱们的处境也不好,为了大家好你应该也不会拒绝被我们绑起来吧?”
谢蕴攥了下拳,这些人还真是直接,可她不能拒绝,不然事情会变得更加糟糕。
“你们的所作所为回去后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主子爷,希望你们能承担得起他的怒火。”
几人被这话说得脸色不大好看,可还是冷笑了一声:“那就回去后再说吧。”
为首的人抓着绳子走了过来,却没等靠近就被拦住了去路。
“别动她……”
井若云颤巍巍开口,男人低头扫了她一眼,笑得阴险:“刚才我就觉得你们俩不对劲,果然有牵扯,十五姑娘,你敢背叛主子爷,是不想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