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
陆离终于明白了姐姐酗酒的根源,终于明白了上一世酿成悲剧的罪魁祸首。原来一直是他自己,也只有他自己……是啊,他为什么没有早点醒悟呢?他想起了那个充斥了狂欢与笑声的毕业之夜,毕业生们三两成群地抱团去聚餐,陆离则是带着安百璃找到了刚从球队退役的雅梦姐。
他自豪且骄傲地向雅梦姐介绍,这是安百璃,我的女朋友,也是未来的妻子,漂亮吗?
犹记得,雅梦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很漂亮,这样才配得上她的弟弟。然后便是突兀地问,去喝酒吗?毕业哪有不喝酒的道理?
喝酒吗?
毕业哪有不喝酒的道理?
这稀疏平常的两句话,此时来品味,竟然蕴含了难以言表的苦涩。难怪姐姐那天会喝得不省人事,难怪她会一边喝酒一边抱着他流泪。难怪。难怪。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难怪给你来感叹?等到陆离再见到姐姐时,她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颓废得像个流浪汉,她问陆离什么时候要孩子,乞求能不能让他的孩子认她作义母。可惜上一世的邹雅梦最终没等到陆离和安百璃的孩子出世,便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永远地离开人世。
此时此刻,陆离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谶言: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谁是柳絮?谁又是桃花?
“梨子……我超级喜欢你……我爱你……”雅梦姐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你能不能……原谅你卑鄙的姐姐……原谅她假借亲情不断接近你……不断诱惑你……就原谅她一次……好不好……”
他们说,醉话不能当真。他们又说,酒后吐真言。没人告诉他,醉话与真话的分界到底是什么。寒风能别草木之性,危难能见贞良之节,那什么东西能区分醉与醒?能区分真与假?能区分爱与仇?
雅梦姐最终背着周雯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关紧房门,只留下一地的荒诞与不知所措。陆离揭开被角,安百璃睡得香甜,并没有被惊醒,只有他被一场惊涛骇浪拍打得面目全非。地板上还有周雯吐的一点酒水,若非如此,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离奇的梦。
直到现在,陆离也没弄明白,雅梦姐到底喝醉了没有?她说的话到底是醉话还是……真话?或许他心里有了答案,但潜意识一直在抗拒那个答案。人就是如此复杂的动物,明知真相就在门后,但就是欠缺了推开门的那一丝勇气。窗户纸之所以是窗户纸,是因为它隔开了人类的善良与真诚,隔开了沧海与桑田。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
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
今夜,注定难眠了。
第四卷 蝶恋花
第1章 孩子的名字
陆离按照纸条上的地址寻到这栋居民楼。雅梦姐退役后不久就在县城找了份教练的工作,听说是份清闲又体面的工作。可这栋居民楼未免太过陈旧,摇摇欲坠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他存了一点别样的想法,若是雅梦姐过得不如意,他便让姐姐搬到他的工作室去住,反正工作室现在也只有陈嘉宁一个妹子,姐姐刚好也能有个陪伴。
居民楼没有电梯,只有台阶高低不齐的楼梯,扶手沾满灰尘,一手握不瓷实,像是偷工减料的产物。陆离走到402,轻轻敲了敲门,但迟迟没人开门。就在此时,隔壁401号房的房门推开,一个嘴唇很薄的老太太往门边放了一袋垃圾,瞧见陆离,愣了愣:“你找这家的姑娘?”
“是,我是她弟弟。”
“哎呀,你可得好好劝劝那姑娘,少喝点酒。”老太太岁数大了,就喜欢念叨,“我看见她每天丢的空啤酒瓶,至少有这个数!太吓人了!比我老伴都喝得多!你劝劝你姐姐,少喝酒,喝多了伤身体啊!”
喝酒?雅梦姐很少喝酒吧?
老太太念叨一会,便提着垃圾袋下楼了,想必是丢垃圾去了。陆离又敲了敲门,这次终于听到门内传来动静:“来了来了……”是雅梦姐的声音。听到姐姐熟悉的嗓音,陆离心中一暖,他迫不及待地要给姐姐一个满怀爱意的拥抱了。
铁门打开,陆离的动作却顿住了,他端详了好一会,才确定这个女人是雅梦姐。她的头发稀乱,并不像往常一样扎成马尾,而是像胡乱地蓬松着,黑眼圈很重,脸颊消瘦,穿着厚厚的居家睡衣,嘴唇发紫,憔悴非常。这和陆离印象中那个充满了活力与斗志的雅梦姐截然不同,眼前这个女人像是刚从坟墓中爬出来一样。
“姐?”
邹雅梦揉了揉眼睛,看清是陆离后,那浑浊的目光中终于迸射出一丝光彩。她手忙脚乱地理了理头发,又擦了擦眼角:“梨子,你、你怎么来了?怎么、怎么不和我提前说声?快进来吧……”
雅梦姐住所的环境再次震惊了陆离一把,只见室内光线昏暗,灯光因为电压不稳而闪烁不定,满地都是鼓鼓囊囊的垃圾袋和空啤酒瓶,电视还开着,上面在播《来自太阳的你iii终局之战》,是当年某部大热的电视剧的电影版。姐姐一直是个爱干净的人,当年还在念高中时,雅梦姐总能把二人的小家庭收拾得井井有条,现在这个像是垃圾场一样的房间真的是姐姐的住所吗?
短短一年时间,姐姐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一样?陆离将礼物放在地上,看着雅梦姐惊慌地收拾地上的垃圾:“梨子……你、你坐,哎呀,我这、这家里太久没收拾了……”陆离动手帮姐姐一起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