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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法律讲座之后,接着来了个建筑基本法讲义。古手川不禁再次好奇,这位上司的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知识。最初古手川满心佩服,但在想通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做到那个地步后,就只剩瞠目结舌了。
  二人很快找到了此次的目标——小比类家。那是一栋白色墙体还很新的二层水泥平瓦建筑,透过大门栅栏,能看到庭院里有一架很小的秋千。想到这应该是给被杀害的幼女使用的玩具,古手川不禁感到一阵心痛。
  “班长,那桩案子里二人被杀害,就只剩丈夫一个人了,对吧?这个时间点,他会在家吗?”
  渡濑摆出一脸这是什么愚蠢的问题的表情答道:
  “男主人原本在一家平面设计公司工作,案发后因为出席了二十多次审判,就改成在家办公了。这里同时也成了他的办公地。”
  按下门铃,果然小比类本人出来应声。过了不一会儿,玄关处走出一个身高很高,看上去很正经严肃的男人。
  “请进。”
  小比类压低声音说道。看样子他已判断出这不是适合在玄关门口进行的对话,只能说他已经太过习惯某些不好的事。
  走入室内,玄关处装饰着似乎出自前卫画家之手的,镶着画框的海报,让人联想起小比类的设计师身份。通往客厅的走廊上,摆放着审美性绝佳的装饰,但古手川感受不到温暖。甚至可以说,这个家里毫无家庭的气息。
  在这里,提问同样是渡濑的活儿,古手川只负责在一旁接话搭腔。
  “今天早上,我去过松户署的现场了。”
  “现场?”
  “日本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个到处都是恐怖分子的国家了?”
  “恐怖分子?”
  “听警官讲,岳父是被炸弹炸飞的。我过去现场的时候,那里的墙上都还粘着肉片。真是太疯狂了。除了恐怖分子谁能干出这种事。”
  小比类像是回想起了现场,一副想吐的样子,用手捂住了嘴。对普通人来讲,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不过,您为什么会特意去现场呢?”
  “警方让我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被偷。说实话,除了盂兰盆节以外,我也没怎么去过岳父家,并不很清楚,所以也没能提供什么证据。刚才二位说过,是来自埼玉县警的警官对吧?埼玉县警会参与进岳父的事吗?”
  听这话的意思,小比类应该不知道御前崎和原来的案件有关。
  “警视厅和县警,曾经多次请教过御前崎教授犯罪心理学方面的问题,我个人也一直承蒙教授指点,所以特地从埼玉过来参与协助调查。”
  一半真实一半讽刺的话。能随机应变把这种话说得如此巧妙,也是这位上司的可怕之处。
  “您和教授,很少往来吗?”
  “不是,并不是因为关系不好什么的。不过是普通女婿岳父那种关系。碰上了闲聊几句,但不会频繁相约见面。大多数家庭应该都这样吧。”
  “的确,我也觉得大多数家庭都是这样。不过话可能不太好听,但考虑到您二位亲人遇袭的悲剧,感觉或许这个规律不太适用。”
  “什么意思?”
  “因为所谓悲剧,有把相同遭遇的人强有力地联系起来的力量。而您和教授,同为受害者遗属。”
  “这倒是也没错……”
  “公开审判过程中,您的言行经常被新闻报道。另外,理所当然地,教授对公开审判的流程,以及一审判决结果也非常愤怒。”
  “您和岳父见过?”
  “是的。除了那名未成年罪犯,对于他的辩护律师,还有拥护刑法第三十九条的言论,教授情绪很是激烈。”
  “能让岳父显露那种态度,看来他相当信任您了。”
  小比类略带嘲讽地笑了笑。
  “毕竟是有地位的人,他几乎不会在别人面前表露感情。哪怕是被下流的新闻记者把麦克风捅到脸上,他也只云淡风轻地,针对刑法三十九条的必要性侃侃而谈。说实话,这种圣人君子似的做派,也是我不太擅长对付的,所以之前也没深入交往过……”
  “您用了过去时。”
  “就像您讲的。很讽刺的是,丽华和美咲的案子成了转折点。那之后,我和岳父变得能互相理解了。一定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吧。虽然在公众场合,他是不得不拥护刑法第三十九条的立场,但私底下,他也是受害人的父亲。就我们俩在的时候,总会一起控诉刑法三十九条的罪状。”
  “三十九条的罪?”
  “一旦确认患有精神疾病,当事人就会被严密保护起来,还会获得回归社会的支援。听起来很好对吧,可这也有不起作用的时候。比方说以前,不是有过一个男人,冲进小学杀死伤害了好几名儿童的事吗?那个男人明明之前就被诊断出了综合失调症,却一直被放任不管。要是司法机构或者医疗机构,能够对他进行人身限制,那悲剧就根本不会发生。”
  小比类像是吃了极苦的东西,表情痛苦,不过他语气依然平静,毫无波澜起伏。他不时看向渡濑的目光里,也闪烁着理性的光。不知道他究竟是自制心太强,还是在他心中家人的悲剧某种程度已经风化的缘故。
  “一旦被诊断出精神疾病,就不能说是普通人了。因为只要刑法第三十九条还在,哪怕杀了人,也绝对无法对其施加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