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忐忑,看着陆岌轻轻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程岁杪死死盯着陆岌的脸,似乎在他脸上捕捉到了类似不解疑惑的神情。
怎么都好,只要没有生气,没有误会他是故意讽刺他就好。
程岁杪暗暗松了口气,继而抬头就对上了陆岌的眼神。
仍旧读不懂。
他试图弄懂,奇怪的是,陆岌似乎也是这个想法,好像想要搞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
程岁杪一直都没有说话,陆岌这才低头去看手里的小盒子。
他把盒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放在掌心低着头细细端详。
那是一枚平安锁,金黄色,不知道是不是镀金。
看起来是给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子的玩意。
陆岌沉默着看了一会儿,抬头看向程岁杪,眼眸深邃。
“这是送给我的?”
程岁杪小心点头。
他开口道:“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太懂,但看其他少爷小姐都在正日子之前把礼物送给了少爷,就想着这个时候把它送给你……应当没错。”
“有人送礼给我,为何会有错?”陆岌终于弯了弯唇角,程岁杪熟悉的那个少爷总算回来了。
陆岌右手攥了拳抵在唇前轻轻咳了一声,程岁杪立刻去拿陆岌的衣服,顺手帮他披上。
此刻陆岌已经坐回到了床前,他仍旧看着手里的那枚平安锁。
程岁杪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陆岌这会儿的心情不是很好。
是不是这份礼物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呢?
但程岁杪可以对天发誓,他真的是带着美好的祝愿才给陆岌选的这个礼物。
“很贵吧?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陆岌抬头看向他。
程岁杪连连摇头:“不贵的,其实这个平安锁原本不是我的首选。那一日我跟花灵出门,还看到了一枚翡翠环佩,原想要那个,但那个才是真的买不起。”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这只是一份心意,少爷不嫌弃就好。”
其实为了给陆岌准备这份礼物,他提前问木团支取了月银,现下身上没剩多少钱了。
他还专门给木团说了如果可以不告诉陆岌最好不要让他知道,这并不是要做什么坏事,而是有急事要周转。
只是程岁杪觉得,以陆岌的聪慧程度来说,若知道他支取月银的事,等这份礼物送出去,陆岌很快就能把两件事联想到一起去。
他不想让陆岌心里有负担。
看起来木团是帮他瞒住了没有说。
真够意思。
陆岌轻轻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平安锁,问他:“你的银子用来买这个了,你平日里吃什么用什么?”
程岁杪被问得有点儿懵。
“我在陆府,吃好喝好的,也不花什么钱,何况我给自己留了钱,少爷不必担心。”
陆岌的脑袋微垂,有一缕发丝落在指尖,同样落在平安锁上。
程岁杪看着这样从来没有见过的陆岌,心软得一塌糊涂。
“为何只有坠子?”
陆岌再次看向程岁杪:“只有坠子要如何佩戴呢?”
程岁杪突然手心出汗,变得非常紧张。
“少爷要戴吗?”
陆岌笑了:“你送给我,却不打算让我戴着?”
“不……”
程岁杪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他没想过陆岌会这样重视这份礼物。
这枚平安锁虽然对程岁杪来说花了他好几个月的月银,但他清楚这对陆岌来说这就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
陆岌想戴着?
程岁杪摇了摇头:“我把它送给少爷,只是一个美好的祝愿,少爷留作纪念就好。”
陆岌的脑袋偏了偏,突然狡黠地笑了。
程岁杪看他起身又走到那叠新衣服前,不晓得从哪里抽出一截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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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红衣
眼见陆岌用那截红绳穿过那枚平安锁就要往他那如玉般的脖颈上戴,程岁杪立刻出言阻止。
这……这也太潦草了吧?更何况——
“少爷真要戴着吗?”
“我看起来像是在逗你玩儿?”
程岁杪笑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岌的态度先是让他松了口气,但现在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他没想到那份在陆岌看来可以说是廉价的东西,竟然会被他那样看重。
程岁杪拿过陆岌手里的平安锁和红绳,“若是少爷真打算戴着,先不着急,我把这绳子编一编再给你。”
“你会编绳?”
程岁杪看过去,陆岌的眼睛亮亮的。
“我娘会,我小时候跟着她玩儿过,嗯……但是记不太清了,得想一想步骤。”
陆岌闷闷地点头:“好吧。”他看着程岁杪手里的东西嘱咐道:“那你要注意不要弄坏或者弄丢了我的礼物。”
程岁杪哑然失笑一瞬。
“……好。”
他笑笑开口:“少爷放心。”
自己送出的礼物被如此看重,程岁杪当然是开心的,但是他有一丝不解,哪怕弄丢了,也能买得到一模一样的,陆岌为什么这么宝贝这个礼物呢?明明那些名贵的礼物都被他束之高阁看都不看一眼。
程岁杪找了闲暇时间编好了绳子,在当夜陆岌入睡前重新交给他。
陆岌看起来是真的喜欢,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还坚持让程岁杪帮他戴上。
程岁杪把陆岌丝绸一样光滑的头发拢到一侧,将红绳两个扣绕到其颈后,轻轻一抽,调到了合适的长度,把头发抽了出来,退后走开了些。
“好了。”
陆岌睡眼朦胧,低头看了一眼,赞赏似的点了点头:“这会儿才算是真的送给我了。”他抬头看向程岁杪:“这下子你可不能随便拿走了。”
程岁杪失笑,想说陆岌真是困了,说话没头没脑的。
礼物既然送出去了,怎么可能有收回来的道理。
“是,少爷快睡吧,若是不舒服的话告诉我,我帮你取下来。”
那种打结扣由本人取下来不太方便。
但陆岌显然不打算取。
他摆了摆手,让程岁杪也快点儿去睡觉。
总算到了除夕,除夕当天,跟老太太生辰那日一样,陆岌和其他人一样早起去看望祖母,大家一起用早膳。
陆岌让程岁杪跟他一起去,出门前程岁杪帮他换上了新衣裳。
颜色是暗红,如果陆岌的脸色没那么苍白,看起来必然是意气风发的,不过现下也不错,让他原本浓烈的五官变得更加张扬。
程岁杪早就学会了束发,可以说跟陆岌有关的一切繁杂事务他都能全部包揽,并且做的很好。
他们在半路遇到了去往同一目的地的陆崇,陆崇见到陆岌,非常惊喜,直夸他气色好了不少。
两人走在一起说话,程岁杪和陆崇的随从长溪远远地跟在后面。
程岁杪注意到陆崇脸上的痕迹一点儿没留,已经全部愈合了。
他和长溪刻意跟主子们隔了一段距离,是为了方便主子们说话,避免自己听到不该听到的,但陆崇和陆岌说话并没有要避开他们的意思。
程岁杪听到陆崇跟陆岌说起了二哥陆岸的事。
“……年后就走,说是上京去查铺子,我可不信,你信吗?”
陆岌似乎没说话。
陆崇啐了一口,“要我说,你那事儿就是他干的,爹娘心里门儿清,却没人还你一个公道,我都替你憋屈。”
程岁杪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能让陆崇如此气急败坏的事情,唯独那一件。
——陆岌被下毒的事。
他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给陆岌下毒的人是陆岸?
这怎么可能呢?
他曾经想过,任凭是陆岌的哪个兄弟姐妹,也不可能是陆岸。
那可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最重要的是,理由呢?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