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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云珠扫了眼:李管事办事历来周到,我自然满意。
  待李义走了,她这才同容巧去了小厨房。
  裴寂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听李义说,小郡主亲自在小厨房里忙活,他内心一动,便大步朝前而去。
  魏云珠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今日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下厨,还赶走了一众下人。
  当裴寂走进小厨房时,就瞧见少女别扭的拿着锅铲,离灶台老远,既嫌弃又努力的模样,叫他眼尾不禁上扬。
  夕阳照在少女身上,美好又温柔,她在为自己洗手作羹汤,和无数个平凡的人家一样,是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娘子。
  一股暖流,自他心头涓涓流过,下意识加快脚步,他自后轻轻拥住了那纤弱的身躯,低低问:怎么在这儿?
  魏云珠被吓了一跳,听了声音才反应过来,语气有些不自然:我想亲自为你准备晚膳。
  裴寂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化成一滩水,他瞧着少女小巧又莹白的耳廓,以及几缕飘散而下的美丽乌发,一双眼眸里充斥着光亮,还有丝丝的期许:郡主,今日李义同我讲,你想明白了?
  这几日,他惊喜于小郡主的变化,可却仍然不敢相信,只有听她亲口说出,才能真正心安。
  魏云珠轻轻一笑,微微侧过头,透过几缕发丝,她的面容恬静又温柔,比外头的夕阳还美好,低低嗯了声。
  声音又小又柔:怎么会想不明白呢?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我出去一趟,才明白世事艰辛,像我这样的柔弱女子又如何能自处呢,这些时日多亏了你的庇护,况且你又许了我正妻的位子,自然不再有什么其他念头了。
  少女是一朵被精心浇灌的芙蕖花,名贵又娇气,须得精心呵护,天生就该得到男人的庇护与宠爱,这样一朵风吹不得,雨淋不得的娇花,离了自己,定然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更何况,她上次已经吃了一遭苦,大抵也明白了外头的艰辛,现如今,除了倚靠着他,还能去哪里呢?
  裴寂下意识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恨不得将这娇弱的人儿揉进自己的血液,刻进自己的骨髓,低低道了句:微臣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拼了命也会护她一辈子。
  可魏云珠却觉得有些讽刺,她不动声色掩藏自己眼眸中的讥诮,再抬头,眼眸中已经是期许的欢欣。
  那快要溢出的,带着雀跃的目光,像一束阳光,照进了裴寂的心间,这样,就算是坚硬如磐石,也能被融化。
  他声音含着浅浅的笑意,嗓音低沉,转了话头:准备做什么?
  魏云珠看着锅里的一团,叹了口气,有些气馁:阳春面。
  感受到身后的男人微微一滞,她自顾自继续:听李义说,你很是爱食阳春面,便想着做来试试,可是
  她瞧了眼锅里的情况,看来,今日这碗面是吃不到嘴里了。
  裴寂凑到少女耳边低低笑了两下,放开了人,瞧了眼那小花猫一般的脸颊,轻轻刮了刮魏云珠的鼻尖:还是微臣来吧。
  然后,魏云珠就一手撑在灶台上,认认真真的看裴寂下面条,她的声音娇俏中扬着不可置信:堂堂首辅大人,原来厨艺这样好?
  实在是他太过轻车驾熟,魏云珠很难想象到,这人平日里还有闲情逸致研究厨艺。
  当一碗香喷喷的阳春面被端到少女面前,她早就饿的饥肠辘辘,可还是文里文气的吃着,忍不住的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呢,在哪偷师学艺的?
  裴寂浅浅笑了几下,声音温柔:微臣出身不好,什么都干过,也什么都会干,若是没有点傍身的技能,老早就饿死了。
  他笑意满满地欣赏着少女文雅的饭姿:知道微臣为何喜欢阳春面吗?
  魏云珠摇了摇头,一双眼眸瞧着他,等待答案。
  裴寂的语调淡淡的,像讲故事似的。
  那年,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是几岁了,只记得每日总是趴在后院的墙上,看着不远处,叫卖阳春面的铺子。
  那香味,叫饿得骨瘦嶙峋的小少年,做梦都想尝一尝,可只要他一靠近,就会被旁人用鞭子抽的遍体鳞伤。
  他们会骂他小杂种,小叫花子,总之,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他只能远远看着,也只配远远看着。
  母亲看在眼里,攒了好久的银子,终于牵起他的小手,对他温柔的讲:寂儿,母亲带你去吃阳春面。
  少年终于如愿以偿,他尝的第一口,就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好吃吗?美丽的妇人笑意盈盈的问他。
  小少年抬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吃!若寂儿可以天天吃到就好了。
  可下一秒,桌子被人无情的踢翻,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他才吃了一口,就被残忍的打碎在肮脏的尘土里。
  他的脸,被人无情的踩在污泥里,恶毒的咒骂:娼妓之子,也敢来这里!
  母亲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拼死护着他,也被打的遍体鳞伤。
  而他呢,只是紧咬着牙一声不吭,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碗被摔碎在地的阳春面,猩红中,是永远无法化解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