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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者说,只是一个外室而已,死了便死了,何必费如此大的阵仗呢。
  是啊,外室这东西,就和过街的老鼠差不多,人见人嫌,遭人唾弃是该,怎么还会有人替她喊冤呢?
  哎,也怪这个封姑娘,也是个不清醒的,一外室也值得她自己亲自动手?
  一字一句,全部都是对外室的鄙夷不屑,就像是刀子,狠狠刮着裴寂心口的肉,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世人是如此轻贱外室身份的。
  痛,痛的他无法呼吸,想到从前的种种,只觉得天昏地暗间,自己头痛欲裂。
  男人的身形晃荡,微微侧身,对着身后急忙追过来的李义,道:那几个人,各掌嘴一百,若是往后再有人敢妄议云安郡主,全部处死。
  这可是让李义叫苦不迭,长安城有超过一百万的人口,人言籍籍,简直可畏,他如何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呢?
  暗自叹了口气,他小心翼翼的跟着首辅大人,就怕再横生什么事端,等回了首辅府,这才松了口气。
  裴寂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眠不休一整晚,李义在外头干着急,可也不敢贸然打搅。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李义端着早膳,琢磨着该如何禀告言说,就听自家大人赶巧的唤他进去,便立刻轻轻推门入桕。
  刚放下早膳,倒是裴寂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更沙哑了,语气古怪又落寞:李义,于女子而言,名分真就如此重要吗?身为外室,就一定会被世人所非议吗?
  李义微微窘迫,欲言又止,可还是讲了实话:大人,名分于女子而言自然重要,若是一个女子没有正经的身份,不清不楚的同一个男子在一起,哪个夫人小姐会瞧得起她呢?
  裴寂眸光落在窗外的梅花枝头,梅花快开了,曾经那个能够温暖人心的小姑娘,最爱站在梅花树下了。
  她一笑,就让人觉得,再冷的寒冬腊月,都抵不住春日的脚步。
  可裴寂如今的眼里,是黑暗中被搅得稀碎的死寂,是一种直穿心房的伤痛,麻木中含着悔恨莫及,快要将他折磨疯。
  他的世界很大,胸怀远大,视野广阔,谋划着大周长远的发展,有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有民生之多艰的顾虑,可就是不会以女子的世俗观,去着眼看人世。
  他一直就以为,小郡主有了自己的宠爱,定然会活的肆意洒脱,也一直都不明白,少女执意固守的底线到底是什么。
  现在,很残忍的,在最坏的结局后,他明白了这底线到底是何物。
  原来,在世人眼中,外室是个如此低贱的存在,即使他万般宠爱她,旁人也只会讥笑她床上功夫了得,从来不会给她真正的尊重。
  从她和自己在一起那一刻,便承受了讥笑、嘲讽、轻贱,那样柔弱的小姑娘,到底是如何熬得过这些流言蜚语的,怪不得,在睡梦中,她都会难受的呜咽出声。
  裴寂说不出话来,动了动指节却发现自己抖得不成样子,直到容巧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她手里拿着一包油纸,早已经哭哑的嗓子,还带着哭腔:大人,这是那日参了藏红花的合意饼,是小姐临死前专门嘱咐奴婢的,叫奴婢定要拿给您。
  顾不得叫李义呈上去,容巧就已经取出一枚,递了上去:山上的风那样寒凉,小姐生生被冻的嘴唇发紫,可是吃食又出了问题,整整三日,一口热汤也未下肚
  说到这里,容巧已经泣不成声:小姐被封薇带去放生时,身子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偏偏又被推入水中,一番折腾被救上岸后,已经衣衫尽湿,可封薇仍是不肯放过她,任由她衣不遮体的被路人嘲讽,她她太委屈了
  说到这里,她已经哭的撕心裂肺,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为什么要来寻首辅大人,将此事的全部细细讲出来呢?
  是因为小姐受了太多的委屈,无论如何,她都要告诉首辅大人。
  你说什么?
  裴寂骤然站起身子,他一直故意隐藏起来的悲伤情绪如潮涌般,自胸腔里溢出。
  他一直觉得,自己能够保护好小郡主,可是,怎么都想不到,她临死前会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那样娇弱的人儿,竟然被两次推下水。
  况且,小郡主是那么的倔强,怎么能忍受的了,那些人如此羞辱、嘲笑,他甚至不敢预想,江边那些人出口的话,该有多么的摧心剖肝!
  当一个人的尊严,被狠狠踩碎在地上,和污泥混为一谈,这种感受,他比谁都要清楚。
  自己尚无法忍受,更不论那铮铮傲骨的云安郡主。
  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犯下的罪孽再也无法洗刷,从前他不信什么因果轮回,只信自己,可如今,他信了。
  太愚蠢,从前的他愚蠢的彻底。
  恍惚间想到小郡主临死前望向他的那一眼,那笑,是破碎的决绝,是撕裂的疼痛。
  现在,他全然明白了。
  崩溃,是一瞬间的事。
  裴寂手里握着那合意饼,捏着一手油渣,肩膀开始抽动,泪水,悔恨的肆意流下,情绪彻底的泛滥,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
  那个冷漠无情的当朝首辅,卸下了一切伪装,哭的似是孩童,追悔莫及将他折磨得不成样子,面部狰狞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