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的答复,亦是尼森伯姆也吓了一跳,三个炮团一百六十二门75毫米山炮,只要样炮和授权技术手册能够及时送达,连同十万发75毫米炮弹,年内送抵上海交货。
上海英国领事大喜,连领事馆都没有回去,直接到驻军处,命令驻军立即送一门75毫米山炮给尼森公司。至于法国人的授权,现在整个法国都在期盼英国人的帮助,当天就由法国领事馆人员送到了尼森公司。
顺带着,法国人也问能不能再加一个一百万发75毫米炮弹的订单。这回,尼森伯姆也被越来越大的军火单子,有些吓傻了,只是呢喃着说,要跟军火厂联系一下才能答复。
接近民国二年年末,此时国际上因为大规模生产降低了成本,大炮等军火单价已经降了下来,利润明显少了很多,幸好炮弹需求是大幅度上升,价格反而坚挺。
陈安准备一口气生产完北洋军的订单,再加把劲,生产完英国人的火炮和十万发炮弹订单,如此一来,就可以获取四百六十多万银元利润,总算将今年的军费赤字压缩到了还有五百多万银元。法国人的请求,被陈安先放在一边,拖着了,没时间呀。
至于北方军政府欠北方银行的二千二百多万银元贷款,则只好今后慢慢还了。
王洪巽和利佛公司的卢思合作非常好,再加上船运利润的巨大,利佛公司不仅完全接纳了当初的船帮人手,而且有余力新购买了好几艘火轮,着实增大了利佛公司的承运能力。要不是陈安限制卢思贷款购买新船,否则规模要扩张得更快。
但是目前也拥有五艘千吨级的大火轮,十来艘百吨级的小火轮,足够陈安大规模运输原料和军火的需求了。两艘当年的鱼雷艇,也被王洪巽明目张胆的各装上了一门德式37毫米的速射机关炮,当做北方军水师的武装护卫船了。
德国人的37毫米速射机关炮,炮弹重0.45公斤,炮重757公斤,最快发射速度120发每分钟,最大射程2750米。当然战斗射速远低于这个速度,能有一半都算超水平发挥了。
军火生意显然还是需要加大力度的。但是陈安注意力暂时转移到另外两件事情上。
军务署的军衔章程报告,很快被陈安签批了。
脱胎于巡防营旧军体制的北方军,原本都没有军衔的规定,但是现在部队日益庞大,等到民国二年结束甚至达到五十六个营的作战部队规模,确实需要实行军衔制度了。
样本是现成的,照搬照抄就是了。北洋政府在民国元年八月就颁布实施的《陆军官佐士兵等级表》,军官仍为将校尉三等九级,军士分为上中下三级,士兵也分为上等兵、一等兵、二等兵三级。
士官生队伍增设了一个临时性的准尉级,享受上士的待遇。排级开始才是军官,少尉起步。连级中尉,营级上尉,团级少校,旅级亦或是副师级为中校,师级为上校,军级以上则为少将了。每一个军职,都有可能高配军衔。像李虎臣,就是少校营长。
北方军的整体军衔水平,略低于现在滥发官职的北洋军阀和各地省军。不过没关系,北方军拒绝承认其他军衔,再高军衔,不理你能咋样?
陈安琢磨了一阵子,在军务署的报告上,添上了一段话,从民国三年开始,北方军官兵人均增长每月饷银三元。这几年,阶州经济发展迅速,北方军又彻底控制了甘肃,甚至将手伸到了陕西和新疆,是该加加薪水了。
这样一来,军衔制也就有了实际意义,不仅是授予军职的依据之一,更是与自己的饷银相挂钩,更有利于某些有一技之长但是升不了军职的官兵提高福利待遇,巩固北方军的凝聚力。
不过也因为这样,北方集团下属的各公司,只好被动地跟着增加员工的薪水,势必要大幅增加成本开支。因为,集团各分公司中的很多骨干,甚至不少高层,都是参考军饷水平设计工资水平,只是略低于军饷而已。
北方集团工资水平的提升,势必还要将带动整个阶州,甚至牵扯整个甘肃地区的薪资水平提高,这是必然的事情。但是好处也是明显的,会吸引更多的老百姓移入甘肃。
财务署提交集团财务会议讨论的方案,是北方军普通士兵平均饷银达到十二银元左右,但是因为物价上升,减掉每月粮食被服开支后,实际到手的薪水并没有明显提高多少。
这个结论倒是完全出乎陈安意料的,原来阶州的物价已经够贵了呀。
很快大家就商议妥当,干脆人均再提高一银元。陈安爽快地在这个饷银章程上签字同意了,其他人更是没有意见。所有军务开支都是军火交易另外支出的,只要陈安肯认账就行,不干其他人什么事情。
民国初年,北方军普通士兵的饷银就达到十三银元,不仅远远超过中央陆军的水平,更是超过其他省份大头兵的饷银一倍以上。这个举动的影响是非常震撼的。
以至于,甚至有在边界执勤的陕军士兵溜过来询问,是否可以带枪过来参加北方军。北方军的军务署赶紧出台一个补充条款,其他省份军人必须退伍或者辞职以后,携带家眷来甘,才可以重新参军,而且不计以前当兵资历。这是后话了。
不过这些与陈安签署的另外一个通告相比,都是小事情了。
陈安正式在全国报纸上发出通告,鼓励移民边疆,愿意移民的只要到上海、汉口、重庆等地北方集团办事处报名即可,会由北方集团负责全程护送到兰州,然后由甘肃布政司和新疆布政司负责后续的移民落地。全部过程,不需要你一分钱,到了地头,按人头发放十亩土地。汉口办事处,本来是为了方便与北洋军的军火交易临时开设的,现在只好转为正式办事处了。
人均十亩土地?全国人均不足三四亩地的时候,忽然冒出一个无偿获得十亩土地的移民通告,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没多久,一股席卷全中国的移民潮开始涌动。
土地,这是中国人永远的记挂,尤其是国内战乱连年的情况下,拥有强大北方军护卫的西部边疆反而成了一个非常有诱惑的选项。
仅民国二年末,就有一万多人报名参加了边疆移民,被直接送到了河西走廊。陈安的北方集团采取各种措施,或从地主手中议价购买,或从政府手中白菜价收购,在宁夏道、兰山道、河西走廊,甚至哈密一带收购了大量土地,还设置了大量农庄。所有移民都和北方公司签订协议,在所获得土地上以租用方式耕种完五年,才正式免费送归所有。
这次大移民一直持续到民国十七年,十五年时间,估计至少迁移了四千万的农民到了边疆地区,占了当时全国人口的十分之一左右,彻底改变了边疆地区的人口结构和实力对比。
但是彭英甲和杨增新却为此忙得焦头烂额,幸好民国二年末的少量移民测试了一下这个移民体系能否运转,为民国三年开始的大移民进行了初步的准备。至于再其后的迁移活动,有了经验和成熟的组织,自然是轻车熟路了。
面对陈安铺天盖地的移民宣传,北京政府选择了沉默,私下里各省军政府却巴不得将大量的流民送到甘肃去,以减少各种可能的混乱,因此或明或暗地支持了这次大迁移活动,顺便也得到了情报署附上的形形**的红包。
有人才好办事呀,这就是家天下的中国特色。
第一百章 秘密转场
眼看民国二年就要过去了,还在为缺钱烦恼的陈安,又接到北京方面追债的电报,搞得一阵稀里糊涂。
原来是陈安送到南苑飞行学院的飞行员又捅了篓子。
南苑机场花了二十七万银元巨资进口的十二架飞机及配套维修设备,虽然号称是教练机,但是其双座机,实际上是没有双套操控系统的,后座的驾驶员不过是一名乘客而已,亦或是将来装上机枪后的操作手。
因此,这批飞行员从自己的第一次起落开始就是单飞。
北方军方面的第一位单飞学员叫杜保铭,过于蛮干,结果刚升空数十米就失速栽进了附近农田,整架飞机被坠毁了。所幸,现在的飞机速度都低得可以,最高不过一百一十五千米,又具有较好的滑翔效益,驾驶员一般都能成功迫降脱险。
据说国外已经有折叠起来打包放在背包里的飞行员降落伞,可以在飞机甚至不能滑翔迫降时直接高空跳离逃生,但是北京南苑飞行员学院暂时没有装备这个东西。
杜保铭自己灰头灰脸地从已经坠毁的飞机中爬了出来,低着头被洋人教官痛骂一通。高式飞机除了发动机和必要的钢质结构,大部分是木头和蒙皮,随便踢几脚,人就可以出来了。
轮到第二名北方军飞行员尉迟良时,开头一切非常顺利,在机场上空绕了一圈后,也缓缓准备着陆了,结果又动作太生硬,来了个硬着陆,飞机差点在跑道上跳起了桑巴舞。人虽然没事,但是飞机也需要一定修理了。
坠毁一架,修理一架,这都需要大量的资金。南苑机场不敢定夺,赶紧向袁世凯大总统汇报。袁世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陈安有的是钱,向他要就是了。”
于是,就有了一份追债的电报发给了陈安。
摸着鼻子苦笑了一阵子,陈安觉得要亏死了。尼森公司的电报已经来了,同样花了二十七万银元,向法国订购的十二架高式飞机已经到了上海。这还是法国军方看在迫切需要陈安的军火供应途径上,才勉强同意的交易。现在法国自己都觉得飞机不够用了,哪里还愿意将飞机卖到远东来。
而且这批飞机是高德隆g3型的预生产型,比北京政府购买的那一批要高一个档次。陈安极不甘心地发了一份电报给北京,北方军学员摔坏一架g2飞机,他就用一架g3型号补偿,至于修理的,北方军会全部负担修理费用。
至于肇事的两位,陈安直截了当的寄了两份债务合同过去,每月扣除一半薪水,直到还完赔偿款为止。杜保铭和尉迟良哭丧着脸签了这份合同,然后邮寄了回去。旁边其他北洋军的飞行员一脸同情,北方军的飞行员只是哄笑不已。
实际上现在北方军工资够高了,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直接就享受尉官以上级的,扣一半薪水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是实在太没面子了。
一百辆t型车的单子,也是一笔大生意了。福特公司为此还专门从本部派出一个技术员,随同大批的汽车,万里迢迢来到中国上海,准备前往阶州,指导当地组建一个福特授权专业维修中心。
陈安现在的商誉还是不错的,福特公司甚至同意等货物全部到达阶州以后,再接收货款。尼森伯姆偷偷地将一大堆的无线电台塞进汽车货物里,从美国偷运了出来。
本来只是准备搞一大批一千瓦左右的无线电台,但是福特公司的销售经理意外发现尼森伯姆在美国的代理人,正在悄悄收购无线电台。也许是对这个远东客户感觉非常不错,福特公司悄然出手,直接搞到二十部十五千瓦大功率火花式无线电台,转卖给了喜出望外的尼森伯姆。
这批无线电台,足够在全国较大范围内进行无线电报联系了。
福特汽车到上海后,连同这批电台,一并连夜装上了卢思公司的火轮,直接开回阶州。
甚至为了以防万一,尼森伯姆打破常规,找到克劳泽,希望他通知王洪巽,务必要用武装人员,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全程护送这批货物直到陈安手上。
刚巧就在上海附近江面的王洪巽,接到克劳泽的电报,当即不敢疏忽大意,直接带着人手就上了千吨运输轮,连夜押送出发。
大本营的陈安一边十分欣喜地看到大功率的无线电台,一边十分惋惜地通知克劳泽马上付款给尼森公司,别人好心允许欠着,但是自己不能就这么赖着。
虽然连同飞机的款项,北方集团一下子增加了上百万银元的欠款,但是已经虱子多了不怕痒的陈安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就同意了。
也算是意外之喜吧,如果没有这一百辆汽车的订单,那就只能偷偷采购到五十部低功率无线电台,那二十部大功率的,就没这么顺利采购到。
事实上当初俄国人开具的证件,已经采购到了一批大功率无线电台。可惜还在船上过太平洋的时候,俄国人就反悔了,直接拿去给自己用了,他们也要尽一切力量备战,宁可付赔偿金给尼森公司。
只是这赔偿金是归尼森公司,陈安的北方集团则是一文钱都拿不到,这也是陈安后来拒绝给俄国人生产军火的另一个因素,没信用的人不值得交易。
从上海运回来的高式g3飞机,停进大本营刚刚草就的小型机场库房没多少时间,参加北京培训的飞行员们就回来了。但是刘佐成却没有跟着回来,他留在了北京南苑机场担任技术教官。
陈安黑着脸暗骂了几句,让林玉山将刘佐成的家眷送到北京去,既然人都走了,家眷留下来干什么,还不如卖给袁世凯大总统一个面子。
这还不算完,大概是觉得中央政府更有前途,在刘佐成的牵线下,曾经的搭档李宝也选择离开了北方集团,到南苑机场担任维修部教官。
陈安气得直接摔了桌上的一大批茶壶茶杯,心里却起了深深的寒意,中央政府的名义对这些所谓的知识分子是具有无比的诱惑力的,甚至可以让他们很干脆地抛弃掉舒适的高薪酬生活。
幸好北方集团的主力,都是当初无依无靠的穷苦百姓,不识几个大字的他们,却是最懂得感恩的群体,但也是最容易被煽动的弱势人群。
刘李脱离事件给陈安起了一个沉重的警告,要么培养始终忠诚于自己的人手,要么就去夺取中央的名义。但是根本不想卷入国内漩涡的陈安,只有选择前一个选项了。
陈安找来林玉山,指示他秘密寻找国内有水平的文笔大才,邀请他参与阶州的思想领域创建,将北方集团原来散乱的思想体系进行整合,彻底巩固北方集团的向心力和凝聚力。
林玉山执行得更彻底,他提出的方案,是建立一个政党以及配套的组织,专门从事这方面的思想管控,确保北方集团永远只有一个声音说话。
陈安静静地思考了很长时间,最后什么都没有表示,算是默许了。
民国二年就快结束了,陈安和虎子来到大本营后面草围子的秘密机场。
尼森伯姆告诉陈安,英国驻上海领事又一次酒会上曾经得意的说,他们国家已经成立了一个新的兵种空军,专门负责飞机事务。
陈安记住了这件事情。因为他还有一个营已经孤悬在敌军重重围困之中,已经快四个月,除了电报联络,根本不能进行任何支援,尤其是他们最急需的军火支援。
如果也有一支能够飞越陕军阻截的强大空军部队,这个步兵营就不会再孤单了。
民国二年的最后几天,陈安正式成立了北方军空军部队,而且亲自兼任空军指挥官。当然陈安当时并没有想得这么多,只是觉得没有适合指挥官人选,原本中意的刘佐成已经北去了,只好自己兼任了。
结果这就造成另外一个事实,刚成立的北方军空军尽管十分微小,但意外就此独立于陆军,成为一个独立的军种,而不是兵种。没有哪个陆军指挥官敢命令陈安呀。
陈家庄机场上,五架高式g3飞机已经做好一切准备,随时待命起飞。
陈安走上前去,一一和五名英勇的飞行员敬礼握手。走到杜保铭面前时,陈安忽然加了一句,“不要把我的飞机再摔掉了,记住了没有?”
杜保铭马上脸涨得通红,大声说道,“长官放心,机在人在,机亡人亡。”
陈安脸顿时变得铁青了,怒斥道,“我只是让你小心驾驶,不是让你去陪葬。”退后了一步,陈安对全体在场人员说道,“飞机摔一架,我可以再买一架,但是飞行员,我却买不回来了。如果你们今后还有杜保铭这种思想的,就不要上去了。还有,座位右侧的背包,是从国外买来的降落伞,用法你们早已知道,有没有效果没有人知道。但是到了万一时刻,就给我用上它,记住了没有?”
“是,长官。”所有飞行员大声回答,眼中有些湿润了。
很快,迎着初晨的朝曦,先是马上保证坚决服从的杜保铭,后是尉迟良,五名飞行员驾驶着飞机,一一跃上蓝天,直冲北方的天空。他们将在秦州秘密转场,然后在庆阳做最后一次油料补给,转向西北直扑延长油田。为了这次出击,陈安在陈家庄和阶州之外,还在秦州和庆阳都秘密开辟了小型机场。
第一零一章 庆阳航线
陕西延长,油田北侧低矮丘陵掩护下,一处临时平整出来的长方形平地突兀出现在眼前。赵寿山皱着眉头,虽然不明白大本营为什么发来电报,要求立即开辟三百米长、二十多米宽的平地,而且还有两侧可以停靠十几辆汽车的空地,但还是立即安排一个步兵连向外移动,再占领了一块更大的空地,连夜施工才整了出来。
看了看怀表,时间到了,赵寿山对副官说,“点燃篝火。”
三堆南北朝向的篝火瞬间点燃,黑烟直冲云霄。
很快从西南方向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嗡嗡声,赵寿山马上端起望远镜注视着远方。极远的视线中,出现了几个微小的黑点,正在飞快地向着火堆方向飞来。老鹰吗?
很快,赵寿山和在场的官兵都看傻了。
一架长着两层翅膀的铁鸟,呼啸着冲着空旷的平地直扑而下,没几下子就停在了平地的一头,很快又滑到了右侧空地。紧接着,又是一架,然后再一架。
一名戴着玻璃眼罩的光头,穿着稀罕的皮衣,费力地从铁鸟上爬了下来,搓手跺脚了一阵,空中太冷了。光头对着赵寿山他们大喊,“北方军延长营吗?你们的长官在哪里?我还要向他报道。”
张大了嘴巴,还有些迷糊的赵寿山一个激灵,马上反应过来,赶紧喊道,“我是赵寿山,就是延长营的指挥官。”
对方明显一怔,显然也是没有想到延长营指挥官在现场顶着寒风看他们着陆,光头顿时一阵手忙脚乱,赶紧跑回机舱,从里面掏出一个文件夹。
其他几名从飞机上下来的驾驶员显然也听到了光头的对话,纷纷跑了过来,跟在光头后面,成队列跑向赵寿山。
快步向前的赵寿山在半路上,会合了这批从天而降的人。光头一个立正,首先敬礼,“报告长官,我是空军第一中队杜保铭,奉命从大本营赶到你处,进行航线试航。”
赵寿山回礼后,接过来杜保铭递过来的文件夹,里面是军令而已,证明对方所说属实。按捺住有些震惊的心情,赵寿山问,“你们中队长是谁?”
杜保铭大声回答,“陈安长官亲自担任。”
呃了一下,显然被这个回答有些呛住了,级别太高了,赵寿山赶紧撇开这个方向,傻乎乎地问另外一个问题,“从天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