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她,周皇后也被这声响吓了一跳,“你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如此冒冒失失的,是累了吗?小冬子,去宣太医过来。”
“姨母,我没事,可能就是爬山爬得没力气了。”
周皇后担心地左右看她,又让随行的太医替她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生病,才算放心。
“我让人准备了药浴,你好好泡一泡去去身上的寒气,若只是没力气睡一觉便好了。”
看姨母为了她前后的折腾,林湘珺不免心虚,赶紧撒娇地抱住她的手臂:“姨母待七娘最好了。”
周皇后被她一通缠,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多大的人了,还惯会撒娇,和小时候一模一样,那今晚便同我一块睡吧。”
林湘珺压下心头的猜想,怕被看出端倪,忙不迭地点头说好,等泡完药浴就钻进了周皇后的被衾中。
她有好久没与姨母一块睡了,把方才的事抛到脑后,像只小鱼儿在被窝里扭来扭去。
“小心别冻着了。”
周皇后给她掖好被角,她才将小脑袋探出了被窝,却见姨母手中还捧着东西。
“这么晚了,姨母还要看账子吗?”皇后统辖后宫,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繁琐,尤其是有节气庆典到时候,时常会忙得病倒。
“不是,是我让人新做的京中适龄姑娘的小像,你来陪我一道看看。”
沈厉州的亲事一日不定,她便如鲠在喉寝食难安,恰好他们两一块长大,或许能知道些他的心思。
便揽着她一起看小像,这本小像已经和林湘珺上回瞧见的不同了,至少筛选掉了一半多人,只剩下十几个姑娘。
不仅将家世年龄还有喜好和擅长,全都一一罗列了出来。
“七娘以为如何?”
“钟家两个姐姐定是好的,又是太子哥哥的表妹,将来若是成了太子妃,不就是亲上加亲了。”
“我最先想到的也是这对姐妹,可之前试探过州儿好几次,他都没什么反应,还有就是陛下有些忌惮钟家,若两家真的亲上加亲,陛下恐怕会在政事上压制钟家,反倒会伤了情分。”
周皇后的言行中皆是母亲对儿子的打算,根本听不出半点私心。
林湘珺不免懊恼,姨母和太子可差了十多岁呢,而且还占着母子的名分,即便太子再失了心智,也绝不可能喜欢自己的母亲。
她一定是前些日子读话本子,被里面那些离经叛道的故事给蒙蔽了心智,才会冒出这等离谱的想法来。赶紧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认真地陪周皇后挑选。
“七娘觉得今日见过的那个萧娘子如何?”
“姨母是说萧澜月?”
“是她,她是萧家所有孩子里教养最好的,样貌学识规矩样样都挑不出来错来。”
即便她不喜欢萧澜月如此端着的性子,但平心而论,她是很适合做太子妃的,甚至未来的皇后。
若是没沈放在,她肯定也赞同这门亲事,可萧澜月是沈放喜欢的女子,怎么能做太子妃呢。
她是巴不得将来沈放登基,能对太子还有周皇后手下留情,若是沈厉州横刀夺爱,恐怕就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了。
林湘珺只能绞尽脑汁想萧澜月的不好:“她好似有些柔弱。”
“女孩子娇柔些才好,就像七娘这般,我最是喜欢了,若不是州儿说你肯定不同意,我定要让你做我儿媳妇不可。”
“太子哥哥说得对,我自小便把他当另一个兄长,兄妹哪能在一块啊。”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怎么和州儿一样反应如此大,好好好,以后不提这个了。”
林湘珺轻出了口气,她总觉得这不像是玩笑话,更像是试探,就像上次沈厉州说娶她的时候,‘只要娶了你,母后便能如愿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怨恨与认真,模样也很渗人,真是吓坏她了。
总觉得那不是她认识的沈厉州,他该是温和儒雅的,还是说那才是真实的他,平日都是他的伪装。
林湘珺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细想,就听皇后还在说:“那你觉得这个萧澜月如何?”
“还是要太子哥哥喜欢才好。”
“我听州儿身边的小太监说,两人下午都在一块呢,说说笑笑的很是亲近,陛下好似对她也很满意。”
这说的是林湘珺上山后的事了,她后来也想通了,萧澜月应当不是在意衣服,而是在意太子,她与沈放并未心意相通。
那可怎么办啊,萧澜月是沈放喜欢的人,怎么能和太子好上呢。
“要两情相悦才好。”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句,皇后却以为她也赞同她的想法,心情也愉悦了许多。
“这个好办,明儿召她来陪我用膳,我再寻机会撮合她和州儿。”
林湘珺:……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但皇后已经下了决定,她也没办法改变,睡着之前翻来覆去地想,该如何阻止太子和萧澜月才好。
隔日一早,林湘珺还在陪皇后用早膳,春喜便悄悄来告诉她,沈清荷并耿氏到了。
她正愁该如何留心沈放的动向,听到这消息瞬间高兴起来,这简直是瞌睡时送枕头,来得太及时了。
“快请她们过来。”
周皇后刚想派人去请萧澜月,就发现她在和丫鬟咬耳朵,“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我听说平阳郡王妃与她家的四娘子来了,正想去寻四娘子玩呢。”
“你在他们府上住了许久,得郡王妃照顾,我也该谢谢人家才好,不如直接召进来说话吧。”
“姨母不是还要喊萧娘子过来吗?”
“我见不见她不打紧,最重要的是州儿见她,山脚有个马场,我已经让人去通知澜月了,到时让州儿陪她去骑骑马,也算能培养感情。”
林湘珺牢牢记下了这事,很快耿氏与沈清荷便来了。
两边互相行礼,而后落座说话,林湘珺就偷偷给底下的沈清荷使眼色。
皇后何等聪明的人,见此往她怀里塞了个汤婆子,“好了,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事,去玩吧。”
林湘珺立即欢喜起来,“我与清荷一会也去看跑马,晚些再回来。”
马场都是围着的,还有王公大臣们在,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皇后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走慢些,不要摔着了。你们去跟着七娘,别再让她上山了。”
耿氏等她们都走后,才放下茶盏:“娘娘可真是关心七娘。”
“这孩子命苦,出生便没了母亲,本宫这个做姨母的,少不得多关心些。她自小便被本宫给宠坏了,最近在府上想来也没多规矩,给你们添麻烦了。”
“娘娘说的是哪里话,七娘懂事又听话,怎么会添麻烦。”
“哦?那本宫怎么听说,她受了欺负。”
耿氏的脸色瞬间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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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湘珺拉着沈清荷出了院子,便让后头跟着的下人离远些,等四下无人了,才小声道:“清荷,你来时见到五哥哥了吗?”
“我就知道你这般急着是为了这事,瞧见了,五哥好似在马场呢,大哥想让他参加明日的比试。”
围猎比的不仅是箭法还有骑术,明日会有场骑术比试。
沈应程算是全府对沈放最公允的那个了,他得宠时不嫉妒打压,他毁容了也从没落井下石过。
他的气度与教养来自他的身份,他只需要好好读书,将来承爵便够了,至于哪个弟弟得宠与否,他也不曾放在眼中。
沈放堕落,他有过惋惜,曾经也劝导过,但也仅限于此。
如今他重新脱颖而出,沈应程感到欣慰,愿意多给他机会表现出头,特意让他参加明日的比试。若是能拔得头筹,或许就能得到景帝的赏识,以后的日子自然会好起来。
可这对林湘珺来说简直是五雷轰顶,她昨日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他们父子见上面,这倒好,还是要见面。
搞得她心烦意乱,头都快要炸了。
但明日的事,只能明日再说,先把萧澜月解决了,到时她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拖着不让景帝去看比试。
“清荷,你会骑马吗?”
“小的时候学过一点点,但骑得不好,怎么了?”
“走,我们骑马去。”
这个时辰马场的人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个人在跑马,林湘珺换了身骑装,拎着马鞭四下找人。
很快就找到了马上的沈放,别人结伴在谈天说地,唯有他孤身一人,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一身黑色的骑装,远远瞧着有股烈火冲天之势。
再看她身/下的小马驹,是匹奶白色的小马,性子温顺又可爱,小到她坐上去脚都能勉强够着地面。
就这般小巧的马儿,伺候的人都不放心,寻了个马奴紧紧地牵着缰绳。
“往那边去,快点快点啊。”
林湘珺急死了,想让小马听话往沈放那边去,可这马的脚程哪能追得上那烈驹,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沈清荷也在骑马,她以前好歹是会骑的,马虽小却不用马奴牵着,慢悠悠在她旁边跟着。
见此忍不住捂嘴偷笑,她往日羡慕极了林湘珺,没想到她喜欢起人来,也和普通人是一样的,会心急如焚的想要见到意中人。
“七娘别急,我去喊五哥过来。”
林湘珺刚要说好,想想又摇了摇头:“算了吧,他跑着呢,你怎么追得上,我们还是等等吧。”
两人便顺着马场的边沿,缓慢地往前走,她有些私心,不愿意马奴牵着她走,没走多远便要马奴松开。
夹着马腹任由小马往前跑了几步,这种自由自在不受束缚的感觉,是她过往十几年从未感受过的,她很喜欢。
若是能跑得再快些就好了。
沈清荷还在旁边跟着她,与她说沈四被母亲罚了禁足,连课都不能去上,至于沈三也很奇怪,病情一直反反复复不见好。
她最讨厌沈家这几个兄弟了,沈应川最好能一辈子伤着起不来,但她这会不想听这么煞风景的人。
偷偷舔了舔下唇,趁着身边人不注意,用力地夹紧马腹挥了一鞭子,小马儿立即嘶叫出声,飞快地跑了出去。
沈清荷和马奴都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惊呼着立即追上去。
林湘珺的心跳都快蹦出嗓子眼了,却又觉得刺激无比,这是她上马以后一直想做的事,终于如愿以偿了。
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控制不住马了,它跑得有些快,她的身形都开始颠簸晃动,只能死死地抓着缰绳。
即便马儿不高,但若是摔下去,恐怕也得断个腿。
眼看周围的人越来越少,马却不见要停下的,她吓得脸瞬间白了,这会才知道害怕,不该不听马奴的话。
正咬着牙眼泪汪汪时,耳边传来了风呼啸的声音,有人用力地扯过了她手中的缰绳,一番驯服,很快就让撒欢了的小马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