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在这。”
他说这话时,月光撒在他的身上,俊美的犹如画中仙人一般。
许是外头的沈放太过诱人,她一时没忍住诱惑,搬来了榻前的矮凳,一咬牙踩了上去。
期间发出些许响动声,屋外的春喜听见还来问了一句。
“娘子可是起了?要不要喝点茶水。”
“不用,我在同雪球玩呢,你们谁都不要进来。”
还好她的脾气向来古怪,今儿又闷闷不乐了半日,春喜便当她是在闹脾气,也没多想,“小厨房还热着锅子,娘子若是饿了,记得喊奴婢。”
等屋外的人都走远了,林湘珺继续她的翻窗大业。
她先是踩在锦凳上,再踩上旁边的书案,就剩下最后一步了,只要跨过去就能跳下去。
林湘珺的双手攀着窗边,她的手心都在冒汗,她虽然不怎么守规矩,但也没干过这般离经叛道的事,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沈放从树下缓慢地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沈放比她高很多,往日她只能仰望他,这回半蹲在书案上倒是能与他平视了,甚至还有几分俯看的意味。
四目相对,她不知怎么,心里有些慌张,又怕他等得不耐烦,不敢再墨迹,咽了咽口水飞快地道:“我,我这就出来。”
说着就要往外跨,可她的脚还没来得及迈出去,便感觉到腰间一紧。
“搂住,低头,抬脚。”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双手胡乱挥舞着抱住他的脖颈。
他喊低头,她下意识地跟着低头,他说抬脚,她便双腿抬起,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稳稳地从窗内抱了出来。
她一睁眼就能看见沈放冷厉的下颌,以及冰冷的面具。
但她这次相信了,她没有在做梦。
“五哥哥,我可以下来了。”
沈放依言将她放下,她赶紧理了理凌乱的发髻和衣裙,正想问我们去哪,手掌就被牢牢地抓住。
“跟我走便是。”
“哦。”
林湘珺被他不算温柔地拖着往前走,期间看了四五回两人交握的手掌,回答的声音轻得就像蚊虫叫,但嘴角的笑已经快咧到耳后根了。
这会沈放便是要把她带去卖了,她也只能傻笑着去给人数钱了。
明明是在她家,可林湘珺却完全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前面是带路的七七,领着他们七弯八绕,走了约莫半刻钟后停下。
沈放从腰间扯出一根绸缎,绑在了她的眼睛上。
突然失去光亮林湘珺还是有些害怕的,攥着沈放的手指更加用力。
“五哥哥,到底是什么礼物啊,怎么如此神神秘秘的。”
“想不想要。”
“想的。”
感觉到了她的害怕,又听到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让沈放整颗心都是软的,像是哄小孩似的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林湘珺瞬间就放松了下来,她愿意相信他。
蒙上眼后不仅走得慢了,连感官也被无限放大,她能听见他平缓的呼吸声,也能感觉到他的手掌满是细汗。
与她的汗交融在一块。
她是因为紧张害羞,那沈放呢,沈放也在紧张吗?
好在没走多远便到了,沈放想要松开手,可林湘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松开的一瞬间又紧紧地抓了回去。
而后头顶上方就传来了他愉悦的笑声,“在这等我。”
林湘珺才意识到他是要去拿礼物了,还好天黑,也还好她蒙着眼,不会让他发现她早已通红的脸。
不知是不是怕她害怕,脚步声回来得很快,手指绕过她的脖颈,解开了她眼睛上的束缚。
刚睁开眼还有些不适应,她炸了好几次眼才看清,眼前是个荒废了的庭院。
原本是府上的针线房,后来走了水,算命的说这儿的风水不好,便弃在这当做堆放杂物的地方,平日没什么人会往这边走。
故而此刻整个院子都是漆黑的,四周也是静悄悄的。
她刚想问礼物在哪呢,就见沈放点亮了庭院中所有的灯笼,单手掀开了一块黑布,她的双眼瞬间跟着亮了。
地上摆着一盏足有半人高的孔明灯,框架是用竹条编成的,画布的其中一面,画了个坐在石头上的小姑娘,怀里抱着只小猫,脚边还趴着只小猫。
而另外两面则写了字,合在一起是惟愿常安。
笔墨挥洒力透纸背,她认得,这是沈放的笔迹。
她心中有了个小小的猜测,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孔明灯不敢向前,她怕镜花水月如梦一场。
直到沈放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她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沈放不知从何处变出了笔墨,“剩下的这面留给你来写。”
她没有接他手中的笔,而是抓住了他的手指,果然看见了他手指上浅浅的划痕。
伤痕还很新,与旧伤交缠在一块,显得有些狰狞。
“五哥哥,疼不疼。”
当初看见他编制宫灯,她不过是随口一句喜欢,谁能想到他却记住了,还真的给她做了个孔明灯,虽然不如宫灯精美,却一样叫她视若珍宝。
她抓着他的手指,眼眶又酸了。
沈放受不了人哭,更受不了是为他哭的,方才见林湘珺呆愣着不动,他以为她不喜欢,心还跟着沉了沉。
自从上次母亲将他做的灯丢去柴房后,他便将院中所有的竹条都烧了,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碰这些东西。
可她喜欢,他还是做了。
只是时间来不及,他没办法再像之前那般花上几个月抽条制灯,退而求其次做了这个孔明灯。
这也是他头次如此没把握做一件事,那些奇珍异宝都入不了她的眼,如此不值分文的破灯她会喜欢吗?
但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不是说喜欢,而是问他疼不疼。
他如今的身份不同,巴结讨好的人比比皆是,就连母亲听闻他在御前当差,也像变了个人,竟然主动关心起他来。
可再多的奉承讨好都是虚的,唯一会关心他疼不疼的人,只有眼前这个朝不保夕的病秧子。
“有这么丑吗,都快给你急哭了。”沈放压低嗓子,故意带着几分调笑的口吻,想要逗逗她,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哭了。
但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就感觉到指尖一片湿润,她的唇落在了那些丑陋又斑驳的伤口上。
他的眼睛蓦地红了,被吻过的地方也在发烫发疼。
“我很喜欢,这个孔明灯,是我收到最喜欢的生辰礼。”
他花了心血花了时间,这份心意,比这世上最贵重的礼物都要叫她喜欢。
沈放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反手将人紧紧地拥进了怀中,“往后还会有更好的,再不许说死这个字,你会长长久久的活着。”
他抱着她生疼,但林湘珺却很高兴,至少让她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梦。
如果有一日他知道,她起初接近他是为了活命为了取他的血,他定会生气的,再也不会待她这般好。
她不敢去想这个可能,双臂缠着他的腰,把脸死死地埋在他的胸前。
“五哥哥为何待我如此好。”好到她要以为他也喜欢她了。
沈放手中的笔早已滚落一旁,他仔细地将她的脸抬起,细细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痕,见她哭得像是只小花猫,忍不住地笑起。
“这算哪门子的好?”
他想对她更好,好到让她不舍得离开。
他从不肆意给承诺,他会将一切都牢牢攥在手中,再给她这世间所有的至宝。
林湘珺几乎要溺亡在他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有些心虚地道:“五哥哥,若是有一日我骗了你,你会生气吗?”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事。”沈放以为她是还在为上回的事耿耿于怀,勾了勾唇,“又要来一个姓萧的?”
他说不喜欢萧澜月,她后来就把这人给彻底抛到脑后了,突然听到这个人还愣了下,“那比她再严重一点呢?”
沈放本来想吓唬她两句,可看她小心翼翼恨不得把自己嘴唇咬破的架势,又舍不得吓她了,至少今日是她的生辰,还是哄哄她的好。
更何况,就她这点本事,便是可劲的骗,那也是他愿意给她骗,既是他愿意的,又有何好生气的。
“不会,但要罚。”
“怎么罚?”
林湘珺对这很敏感,一听说不生气,立即眼巴巴地看他。
“祖母平日罚人都是打板子的,五哥哥不会也要打我板子吧。”一想到厚厚的木板打在腰背上,她的脸色瞬间一白,那她估计挨不过两下,便要晕过去了。
板子?
沈放往她腰下看了眼,她那会是在床上睡觉的,穿得自然是舒服又贴身的袄子,出来的突然她也来不及换衣服,只在外头披了条厚厚的斗篷。
两人离得这么近,即便穿着斗篷,还是可以看见她里面紧致的衣衫,以及盈盈一握的腰肢。
若是打在那,只怕瞬间就能见了血,他不舍得,到时肯定得他自己来动手,或许可以不用板子,换个物什也行……
沈放喉间颤了颤,“不打。”
他只会将他关起来,绑着她的手脚,罚她谁也不许见,日日夜夜伴着他。
林湘珺水亮的眼睛闪了闪,心想五哥哥真是太好了,就听他声音沙哑地道:“小孩子不能听,总之不要犯错便是了。”
她不服气地仰起头,双颊微微鼓起:“我已经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这,还是。”
这话题越说他脑子里的东西就越不能见人,沈放将她的脑袋摁回怀中,不敢再看她那双勾人的眼。
“该祈愿了。”
沈放也想多陪她待会,但林湘珺从屋里溜出来,身上衣服穿得也少,出来久了也容易被婢女发现,还是该快些回去。
林湘珺这才记起,她忘了什么事,吐了吐舌头将地上的笔墨捡起来,走到孔明灯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