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拿着茶盅进来,忙就着手给苇杭喂水,另一只手还帮他拍着背。
苇杭喝一口水,还得轻轻咳一声,如此几次后,才平静下来。
云霞便等着他咳完,再喂他,所以苇杭这盅水喝得很慢。
苇杭不咳了以后,云霞摸出帕子帮他擦了擦嘴边的水,笑眯眯地说:“好了,这下终于不咳了。还喝不喝?”
本身不口渴的苇杭,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云霞又接着喂他喝水,于是苇杭很享受地喝了一大盅水,这水吞入喉间竟是甜丝丝的,一直甜到腹中,甜到心间。
放下茶盅,云霞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我去绣花了。”
苇杭突然冒出一句:“看…”
刚转背的云霞听见他说看,立刻欣喜地转回头问他:“你要看我绣花?”
苇杭茫然地盯着她,好像刚才根本没有说过话似的。
知道他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云霞也没有指望他能再表达一次。索性伸手拉他:“走吧,来看我绣花。”
这回苇杭听话地被她拉了起来,跟在她的身后往放绣绷子的凳子前去。
在云霞背后,他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唇轻轻往上挑,噙着促狭的笑。
和云霞这样相处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苇杭都有些乐此不彼了。
等两人落座,云霞拿起绣花针,扭头对苇杭笑笑说:“我肯定没有你娘绣得好,你便凑合着看看吧。”
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的苇杭,心中笑得无比欢。
云霞说完便开始专注地绣花,苇杭则专注地看着她的侧颜。阳光从轩窗照进来,轻灵灵地扑向眼前的少女。
少女白皙的脸上,有细细的绒毛,在阳光的笼罩中,清晰可见。而她的脸边缘有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圈,把她衬托得如仙子般超凡脱俗,端的娴雅清秀,不同凡响。
因为认真专注,她的嘴唇微启,时不时俏皮地吐吐舌头,青葱十指在绣绷子上不停忙碌着。
这简直是一幅美的爽心悦目的画。
佳人在侧,苇杭太想击节咏唱诗歌来表达自己的内心澎湃。
《诗经?国风?郑风?野有蔓草》诗中的几句是他心中的首选,也是他的心愿所在: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
少年悄悄地把身子挪动了一下,靠着少女更近了一些。
云霞又绣了一截,发现那兰叶图案开始有弯曲了,她试了两针,觉得那弧度怎么都绣不好,便嘀咕道:“这里看来不能如此绣了,嗯,等师母回来问问吧。”
因为苇杭很会画画,所以母亲的绣花图案全是出自他手,为了帮母亲画好绣样,苇杭确实要经常观摩母亲做绣活,自然而然也便懂了许多绣花的技法。
他很清楚,像这种弯曲的地方,不能再用直绣法,该用盘针绣法。
可是苇杭不能说,只能呆呆地盯着云霞。
云霞自言自语完,把绣花针放下,也抬头转向苇杭,看着他。
此刻这孩子安静地坐着,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云霞想起在道观初见他的情形,那天自己还花痴地盯着他看了好久,一度惊为天人。
突然脑中莫名其妙跳出四个字:少年如玉。
不过,她很快遗憾地摇了摇头,这孩子只有外表是花美男而已。
从侧面看,这苇杭的眼睫毛又长又密,和明光的一样。云霞不禁暗笑,此间的帅哥长相风格都比较接近么?
她眉眼含笑,兀自放肆地又欣赏了一番,然后自言自语对着树洞杭感慨开来:“苇杭,你和我的护卫明光长得很像,知不知道?你们俩也真是难兄难弟,都是那么帅气,却一个智商不行,一个有眼疾,造化弄人啊。”
苇杭听了她的话,在心里暗笑:“明光便是我,不像才有鬼。等等,她说的帅气和智商是什么意思?莫非又是她从哪看来的典故?跟云霞一比,自己似乎太孤陋寡闻了。”
心中自然又升起对云霞的钦佩,当然他也觉得与有荣焉。喜欢的姑娘这么才华横溢,证明自己的眼光很不错啊。
知道苇杭不会回应自己,所以云霞说完后,睁着一双杏核大眼,充满疼惜地看着苇杭。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对望着,时间仿佛停止了。
苇杭很想就这么跟云霞呆着,即便呆到地老天荒也是心甘情愿的。
但是现在的情形不容许他这么做,他怕再这么闲坐下去,云霞又会突如其来地捏他的脸,揉他的头,点他的鼻子,到时候他这傻也装不像了,不如先逃出去吧。
于是努嘴挤出一句话:“玩…”
突然听到他的神来之音,云霞歪着头饶有兴趣地问他:“你想玩什么?”
苇杭不答话,自己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哎,你到哪去?”想着他母亲不在,云霞觉得有义务帮忙看着他,遂也跟着他出了门。
出门后,苇杭径直往耳房后跑去,既然云霞跟上来了,便带她去看看耳房后的风景吧。
耳房后与墙壁间狭长的一块地,被刘老爹和刘妈妈给收拾出来,栽种出了花花草草,还有灌木,甚至有一块还种上了葱蒜等小菜。
此处一片青郁葱茏,中间假杂着几簇绽放的鲜花儿,有蝴蝶翻飞,蜜蜂嗡嗡,飞鸟鸣叫,倒是风光无限好。
“哈哈,这里居然还是个小小的桃源呢。”云霞兴冲冲地顺着小径,跟在苇杭后面往前走。
也是合当有事,这么美的小桃源里竟然突的钻出一条小蛇,嘶嘶地朝云霞爬了过来。
说起来,云霞也算勇敢,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但她的软肋,便是独独怕蛇。
起因是她七岁多时,有一次跟着养母去乡下养母的娘家,被养母的侄子整蛊。
那家伙骗她伸手到谷草垛里取东西,结果她把手一伸进去,就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于是摸出来一看,竟是一条蛇。
她也被那蛇狠咬了一口,虽然忙不及的把蛇甩掉了,但也被吓得哇哇大哭。
养母那可恶的侄子却在旁边哈哈大笑。后来养母不但不指责自己的侄子故意放蛇咬她,还拎着云霞的耳朵骂骂咧咧,呵斥她胆小如鼠。
那段时间,小云霞天天晚上恶梦不断,都是被这事给害的。
时隔这么久,云霞想起这事还是满腔怒火。虽然那是一条无毒蛇,但云霞至此对蛇就有了心理阴影,特别恐惧。
所以这会儿见到这条已经爬至她脚边的蛇时,云霞立刻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