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赢了…”
父亲的话音刚落,云霄立刻欢呼起来:“我就说嘛,我们一定能打赢西戎人的,嘻嘻。”
云霄没注意到的是,父亲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可那笑容明显很僵硬,还带着无奈的成分。
所以在云霄兀自高兴的时候,看了父亲表情的云霞已经意识到事情并不是简单。
“爹,那西戎人是不是得把那块地交出来?还有,他们必须给那些死去的边民一个交代。爹,您跟我说说西戎人是不是输得很惨很惨?”云霄现在满心都是对西戎人的恨,所以觉得打败了西戎人特别高兴。
他刚才哭红的眼睛都放出了光芒,亮亮的,满怀期待的看着父亲,等着父亲证实他的话。
父亲搂着他的手紧了紧:“霄儿,西戎人先是大败了。”
云霄的小脸上立刻显现出舒心的笑容,是那种伤悲之后听到好消息,如释重负般的笑。
云霞却没有弟弟这般好心情,她甚至皱起了两道秀眉,轻轻咬住了嘴唇。
姐弟俩怀着不一样的心境等着父亲接下来的话。
果然父亲叹了口气往下说:“这场战斗,我方完全占据了主动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夺取了胜利。西戎人纷纷丢盔弃甲,死伤不少,剩下的都往山谷中逃窜了。”
云霄小脸上已然满是兴奋,都开始拍起掌叫好了。
“霄弟,听爹讲完吧,高兴地太早了,一会儿会更伤心。”
不忍等会弟弟有心理落差,云霞出言劝云霄。
听了姐姐的话,云霄不解地眨巴着眼睛,想问,但只张了张嘴,终是没有问出来。
父亲则抬眼看向女儿,眼睛里有明显的欣赏。自家的女儿真是冰雪聪明,看来已经猜到了事情会有转折。
“在这种时候,贺弘桐应该见好就收的。俗话说穷寇莫追,可贺弘桐却头脑发热,下令军队追进山谷,剿灭残余的西戎队伍。
以黄副将为首的几名将领是明白人,知道西戎人对此处的地势极为熟悉,怕他们会在山谷伺机埋伏,所以提醒贺弘桐,不要再追了。
贺弘桐却根本听不进去,认为西戎人并不知道我方会选在今天与之较量,也不可能预先部署,就应该趁热打铁,给西戎人来个痛击。
遂不理会下属们的建议,大手一挥,命令军队乘胜追击。
战鼓一擂,将士们只得依从军令,勇敢地往前追去。”
妈呀,贺弘桐这个酒囊饭袋,这是拿着将士们的生命开玩笑啊。
云霞气得咬牙,云霄则紧张起来,这下他也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
“刚追到山谷,那些西戎人便作鸟兽散,往四面八方的山坡上逃窜,很快没入山林丛中不见了。
贺弘桐这会儿才意识到不对了,好像中了埋伏。他嘶哑着声音吼往后撤。可是已经晚了,密密麻麻的箭矢朝将士们射来。
狡猾的西戎人早就设计好了圈套,等着我方军队钻进来。山谷中躲无可躲,两千多士兵在这场箭雨中挣扎,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九百多人。而贺弘桐倒是率先在身边亲随的掩护下,逃出了山谷,狼狈回城。
这个山谷,活生生地埋葬了一千多弟兄的性命。”
父亲的声音几乎是从喉间挤出来的,不仅含凄带楚,更是不胜悲恸。那低低的咆哮,诉说着父亲对死去兄弟们的哀思。
他按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死死地抓着扶手;而揽着云霄的手又不自觉地紧了紧,把云霄已经完全带入到了他的怀中。
但父亲却浑然不知,脸色更是煞白煞白的,估计这会儿他的心中正翻腾着波澜,而胸口一定疼得很。
云霄从父亲怀里探出头,小脸上又挂满了泪痕,呜咽着看向姐姐。
刚才姐姐说的话好像都应验了,这会儿他真的好伤心好伤心。不过,他看出来爹和姐姐的心情都不好,所以小家伙不敢大声哭出来。
两行清泪顺着云霞的脸颊往下流。
造成这么大的悲剧,贺弘桐难辞其咎。
“爹,贺弘桐不配当这个戍边将军,朝廷难道没有惩治贺他吗?”
云霞的话打破了屋内伤心的沉默。
冤有头,债有主,西戎人可恨,贺弘桐也不应该被原谅。
父亲的眼光茫然空洞,好一会才聚焦。他看了看女儿尚挂着泪珠的脸,又低下头看到儿子伤心的模样,没有说话,只是把头用力摇了摇。
云霄揪住爹的衣服,不相信地问:“爹,皇上没有砍他的头?”
“小孩儿不要动辄就说砍头的话,悲剧已经发生,不可挽回,即便砍了他的头又能怎么办呢?”
父亲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像是跟儿子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云霞接过父亲的话头说:“爹,虽然并不是说一定要砍他的头,但惩罚他是应该的。贺弘桐犯了罪就该承担责任,而且这样也能对后来人有所警醒,避免再犯同样的过失。”
云霞边说边在心里撇嘴,就贺弘桐这样,皇上居然不惩治,这纯粹就是包庇,如此只能送他昏君这个封号。
云霄很赞同姐姐的说法:“姐姐说得对!”
父亲揉揉儿子的头,回忆起当年皇上的处理方案,心中五味陈杂。他晃晃头,深呼吸了几下,开口跟儿女们说起后来发生的事情:“贺弘桐跟皇上请奏,要戴罪立功,皇上准奏,说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又补调了一万多兵士充实边城大营,贺弘桐手下的将士是所有戍边军队中最多的了。”
姐弟俩虽然对贺弘桐非常不满,但心中其实也是希望他能将功折罪的。所以这下都屏住呼吸,等着听贺弘桐怎么戴罪立功。
结果父亲接下来的讲述,让两人对贺弘桐更加大失所望。
因为接下来,占着天时地利人和之便的贺弘桐,与西戎人交手对战好多次,依然是胜少负多。
这实在是皇上用人不善,贺弘桐草包无用造成的悲剧。
云霞在心里呸呸几口,问候了皇上和贺弘桐的祖宗好几遍,还是不解气。
再后来,事态发展已经让贺弘桐无法收拾了,眼看着西戎人就要骑在边城人头上了,朝廷才撤下了贺弘桐。
任命父亲前往边城任驻守将军,父亲去了之后,很快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挫了西戎人的嚣张气焰。
再后来,父亲把西戎人收拾得服服帖帖,边城也安宁了下来。只是最近,西戎人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苗头。
不过爹让儿女们放心,他绝对不会让西戎人得逞的。
卸任回京的贺弘桐就这些事情找了一堆理由和借口进行辩驳,皇上最后信了他,也宽恕了他,还给了他一个俸禄不低的闲职,直到去年他暴病而亡。
“活该!”听到最后,两姐弟异口同声地吐出这两个字。
贺弘桐这种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弥补他犯下的错,两姐弟达成了共识,根本不愿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