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夜色深沉,天地间万物俱陷入沉睡中,只有朔风在呼啸。
索坦城城墙上负责警卫的边城将士们,在凛冽的风中站岗和巡逻,每个人都一丝不苟,极为认真。
虽然他们的脸被风吹得生疼,手脚也冻得有些麻木,但是他们的内心却是火热的,斗志更是昂扬饱满。
这次出师大捷,一举夺下了索坦城,边城将士们都开心得紧。
此举相当于打开了西戎的门户,接下来与西戎的对战,就可以把索坦城作为前沿阵地,向纵深推荐,直捣西戎王城。
“大家辛苦了!”西边城墙上,两队正在交接换岗的士兵们,又听到了将军的声音。
将军身后是副统领,他们俩,无论白天多忙多累,夜里都会雷打不动到城墙上来看望守城将士。今天还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大小姐,另一个是萧公子。
将士们纷纷跟将军和副统领大人问好,汉子们的声音让冷清清的城墙瞬间充满了烟火气。接下来他们又转向云霞和苇杭,同大小姐和萧公子打招呼,然后云霞和苇杭回话,说笑间好不热闹。
云霞爹一行人把四面城墙走了一遭之后,才下了城墙,又去临时兵营看了看,兵营里井然有序,便放下心来。
此时时间已经过了子时,几人方才回住地休息。
约摸快到寅时时分,一个兵士把兵器靠在城墙上,人站在城堞处,跺了跺僵冷的脚,又伸手拢了拢棉袍的领子,这天实在是太冻人了。
突然,一支利箭带着厉风划过夜空朝他飞来,噗的一声扎进了他的右胳膊上,鲜血随之涌了出来。
“哎呦。”兵士本能痛呼出声,用手捂住了伤处。
手触到还在颤抖的冰凉铁箭,他马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立刻强撑着向同伴传递消息:“小心,有敌情!”
他的警告声很快让同伴们警觉,大家立刻做出了应对,有人向受伤的兵士跑来;有人点起了狼烟;有人击响了鼓;有人飞奔去报告长官;有人竖起了盾牌;有人搭弓射箭开始还击……
一切就在忽然之间,但是大家都没有慌乱,兵士也被送下城墙得到妥善的救治。
城里,和衣而卧,刚进入睡眠状态的云霞爹被亲兵唤醒,得知有敌人夜袭,他立马以最快的速度穿好甲衣,冲向了发现敌情的城墙处。
站在城墙上,居高一望,他发现城墙下是密密麻麻的西戎兵,他们多举着火把,宛如火阵,把城墙下照得透亮。
陆续有小将来报,其他三面城墙下也有西戎兵,整个索坦城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听了汇报,云霞爹有些发急,意识到形势很严峻。
他真没想到西戎人这么快就反扑回来,是自己大意了!
边城军队只来了三千人的兵马,外面的西戎兵目测比万余还多,己方人数上极不占优势;而索坦城内还必须分一部分兵力看管住西戎人,这样下来,胜算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这次都是自己判断失误,原以为圣旨不会这么快来,看来朝堂上那位还真是迫不及待地给西戎王送来了护身符啊。
他在脑中急速思考,希望能想出办法来,不能因为自己的错误,害了边城的将士们。
城墙下的西戎兵已经鼓噪上阵,箭雨先发,有些箭还带着火焰,尖厉呼啸着往城墙上飞来。
边城将士们毫不畏惧,奋力还击。
毕竟是在战场上,他收拾心情,暂时先部署还击,安定军心。
于是大声命令,让大家按照平日演练的步骤还击,本来就英勇的将士们,现在又得到将军的命令和鼓励,更加拼命。
厮杀声、箭矢撞在城墙上、盾牌上、将士们的铠甲上的声音,响彻夜空,把夜幕彻底撕裂。
城里,带着兵士们晚一步赶来的王泽,让准备替换城墙上守军的兵士们排队待命,自己则冲上了城墙去找云霞爹。
他看到云霞爹时,云霞爹正抓起旁边一个被箭射中受伤的兵士掉下的弓箭,拉开弓弦,一箭穿云而下,射中了一个骑在马上指挥的将官,那呱噪的家伙倒地而亡,那一片瞬间就乱了。
“李兄,四面城墙都交上手了,将士们目前还抵挡得住。”王泽先把大致战况向云霞爹简短汇报了一下。
云霞爹把手中的弓箭递给旁边来补位的弓箭手,跟王泽走到靠城里的那侧城墙边。
“泽弟,都怪我,竟然犯了个大错。至少应该在城外挖壕沟、建拒马桩的。现在的情形,对我们很不利。”云霞爹首先就来了个自我批评。
王泽算是看出来了,西戎人直接开战,一定是有了后盾,那只能是惠妃之子成了太子。
所以忙安慰云霞爹:“李兄,这怎么能怪您呢?要怪该怪皇上,不顾大家的反对,当真立了惠妃之子为太子,才让西戎有恃无恐。”
云霞爹看了看城墙上奔忙的兵士们,有兵士中箭倒下,被抬下城墙,马上又有兵士补充上来。敌人的箭雨密集,再这样下去,城墙上的兵士会招架不住的。
“泽弟,唯今之计只有把丁永钺拉出来,先震慑住西戎兵退下去,再想办法。”
丁永钺是西戎王的表弟,本来云霞爹是准备捏在手里跟西戎王谈条件的,但紧急情况下,也只能先把这家伙推出来抵挡一下。
“爹,不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城墙上的云霞,出声制止。
云霞爹抬头一看,云霞、苇杭、举廉三个孩子围了过来。
“孩子们注意安全。”云霞爹吩咐了一句,便问云霞:“霞儿,为什么不可?”
“爹,丁永钺现在是我们手中的一枚暗器,不到关键时候不能抛出来。
再说,您现在把丁永钺展示给西戎兵看,有两种可能,一是西戎王不在乎丁永钺的生死,继续攻打;二是围城不打,我们被困在索坦城;这两种可能对我们都不利。
最关键的是,您的战报送到朝廷,朝廷还没有回复,丁永钺还活着这个信息走漏的话,边城出兵的理由就站不住脚了,西戎人可能倒打一耙,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掩盖他们的狼子野心,打着复仇的旗号趁机出兵,甚至逼迫朝廷降罪于您和将士们。”
云霞的分析让云霞爹也如油煎的心渐渐冷静下来。
霞儿说得对,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反而没有孩子看得明白。
王泽更是毫不掩饰对云霞的夸赞:“霞丫头这心思简直是玲珑剔透,缜密细致,面面俱到啊。霞儿,那你说说接下来怎么办?”
“两个字,迎战!”云霞的回答简短有力。
苇杭和举廉几乎是同时喊出来:“迎战!”
“霞儿,我们是要迎战,可是力量悬殊,我们没有准备,加上夜袭,恐怕…”云霞爹还陷在深深的自责中,为自己的决策和大意后悔不及。
这么多年的战争生涯,此役让他第一次感到无力,没有十足的把握。
“爹,我有个办法,不说绝对能胜,但是坚持到边城援军到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所有人都看向说话的云霞,火光下,云霞的神色自如,晶亮的大眼睛中跳动着两簇火苗,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
大家都被她的话抚慰了,心里纷纷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云霞的办法定能克敌制胜!
“霞丫头,原来你早有打算,快说说看。”率先反应过来的王泽,忙不迭地催云霞。
云霞爹也接着说:“霞儿,你直接安排,爹马上传令,让大家都听你的安排。”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爹,请您先给回边城的廖先生写求援信。
叔父,请您带领兵士们继续对战。
苇杭兄箭术高明,请披甲上阵,带领弓弩手给西戎兵好看。”
“我正有此意。”苇杭说完,便跟着王泽去了。
穿好铠甲的苇杭带头振臂高呼一声:“行天罚,杀贼子!”
城墙上的边城将士们跟着大喊,震天的喊声汇成一股声音的洪流,席卷而过,让每个将士都被澎湃的激情给淹没了。
气势磅礴的反击展开了。
大家都各自行事后,云霞继续安排:“一队人去城里找木石,越多越好,实在找不到,推倒房子取木石。
还有昨天我让大家接的雪水都冻成了冰,派数十人去把这些冰全部拿出来,稍微加热化成水。”
立刻有人领命去取水,很快,各种容器装着的水被运到了城墙上。
在边城将士的一波强有力的攻击下,西戎兵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后休整。趁此机会,云霞指挥将士们把水倾倒在四面城墙上,水附在墙上,开始慢慢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