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杭脑袋晕乎乎的,一颗心砰砰乱跳,已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云霞的问题,只能保持沉默。
“苇杭兄,我决定过段时间就到北凉去找明光,等我找到他,一定要狠狠地骂他一顿才解气。”瞟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苇杭,云霞再下猛药。
因为坐得近,在从窗户穿过,投射到苇杭身上的拂晓晨光中,云霞可以清晰看到苇杭的唇在轻颤,显然内心正在煎熬中。他慢慢挪动着身子,挪到了长凳的端头上,与云霞隔开了一段距离。
那委屈的样子,竟让云霞觉得有些不忍,好像这样逼问苇杭是有点不地道,要不要态度温和一些?
少顷,苇杭抬起头,他准备替明光解释一下:“云霞,明光他或许是有苦衷的,再说,你娘他们马上到边城来了,他也没办法寄信回京城。”
呵,还狡辩上了,刚才升起的不忍立刻被云霞抛开,她坐直了身子,开始数落起明光来:“他有苦衷为什么不能跟我讲,讲清楚了我还会怪罪他,我是那不讲理的人吗?结果呢,他走了这么久,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刚开始我还傻傻地等着,期待与他分享快乐,分担忧愁,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失望和失落。哼,现在我就剩一肚子气了。
如果他再不理我,我找到他出完气也不理他了!”
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两人坐的长条凳被打破了平衡,苇杭差点把凳子坐个翻翘。
情急之下,云霞下意识地重新坐了下去,总算把长条凳的平衡保持住了。
不过她脸儿沉沉,噘着嘴,明显还在生气。
刚才险些摔下去,也把苇杭晕乎的头脑给弄清醒了,云霞的话在他脑海中回想,一字一句循环往复。
原来云霞是想和他一起分享快乐,分担忧愁啊!
这简单的八个字,像冬日暖阳,烤得他一颗心暖融融的,也让他开始正视和思考一些问题。
一直以来,他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总觉得不告诉云霞,不让云霞担心是为云霞好,可是刚才云霞那番话,还有云霞说话的神情,深深震动了他。
她眼神中的亮光那样坚定,要与明光一起同甘共苦的决心那样强烈,让苇杭感动万分,也感概不已。
而最后她失望的样子也让苇杭心疼不已。
所以他应该站在云霞的角度想一想才对,自以为是不太好。
苇杭在脑袋里做着思想建设的同时,云霞也在暗中观察苇杭的表情神态,见他的神情肃然,甚至有几丝落寞,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响鼓不用重锤,以苇杭的聪明,自然能很快领会她的意思。
开展了自我批评的苇杭,很快下了决定,准备向云霞坦白自己就是明光的事情,还要告诉云霞他已经喜欢她很久了,今生非卿不娶。
决定一下,他的心豁然开朗,等待了那么长时间,压抑了许久的感情,在这一瞬间喷薄而出,幻化成巨大的喜悦冲击着苇杭的心,让他本来就有些泛红的脸膛更加红了。
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给予自己有力的支撑,苇杭咬了咬唇,张开了口:“云霞别生气,这一切都怪我。”
“怪你?为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云霞不动声色反问。
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看来苇杭还是很老实的,一点不经吓,这就要坦白交待了。
“当然有关系,因为我就是明光!”苇杭一急,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他的话一出,小岗亭内一下就安静了,陷入沉默中。
长凳上的两个人都转头看向了对方,因为坐得近,两人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苇杭的呼吸急促,俊脸上的红色愈发加深,剑眉拧着,黑亮的眼眸中写满了担心。话是说出来了,云霞出乎意料的平静表现让他紧张,心里完全没底了。
云霞会不会更生气,甚至不原谅他?
反观云霞,脸上端着,心里已经嗨了起来。
哈哈哈,谁叫你骗人的,且等着我慢慢治你。
她移开视线,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不能让苇杭看见她忍不住扬起的唇角才是。
见云霞转过头去,苇杭更慌了,率先打破两人间的沉默:“云霞,你听我解释,当初我装成明光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你又是装傻又是扮成另一个人,把我蒙在鼓里很好玩是不是?还偷听我和师姐说体己话,你倒是好本事啊?”云霞转回头,故意瞪圆眼睛,生气质问。
“不是,不是。”苇杭慌乱摇头表态,人也明显着急起来。
“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见苇杭急得就快抓耳挠腮了,平日里镇定形象早已不复存在,云霞便缓和了下语气。
苇杭连忙回答:“我说,我说。我之所以装成傻子是因为有人要我的命。”
“要你的命?是谁?”突然听到这个答案的云霞一下跳了起来,苇杭差点又摔下凳子,不得以忙往中间挪了一下才稳住凳子。
云霞还没从震惊中回转,气咻咻地追问:“哪些人如此可恶居然要害你的性命?原因是什么?”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云霞,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讲。”苇杭指了指凳子,请她坐下。
云霞没有拒绝,很听话地坐下了。
因为刚才长凳差点翻了,苇杭从凳子端头往内移了一些距离,所以云霞坐下来的时候,就跟苇杭贴得比较近了。
许是在斟酌着想该怎么解释,苇杭并没有注意这个细节,否则一定又挪开距离了。
云霞倒是很自然,坐下便先跟苇杭讲清楚了:“必须实话实说啊,再隐瞒的话,我就不会像这次一样原谅你了。”
苇杭为了保命不得不伪装身份,瞒着她,这个理由值得原谅;但是现在大家把话说开了,她不希望以后苇杭再有什么瞒着她的了,她希望和他一起面对。
原本苇杭还在纠结要不要说自己是先帝之子的事情,结果被云霞这么一威胁,当即打消了不说的念头,决定老老实实地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云霞。
一方面,他不能辜负云霞与他共同面对问题的心意;另一方面,把这样的秘密告诉云霞也无不妥,云霞自有她的分寸,不会在不该泄露时泄露半点。
最重要的是,云霞表明了态度,这一次原谅他,他心中激动得都想谢恩了,同时暗下决心,再不能做惹云霞生气的事情了。
“云霞,这的原因关系到很多人,说之前我先去看看外面,确保我们的谈话不被有心人听去了。”谨慎细致的苇杭指了指岗亭外,向云霞请示。
见苇杭说得严肃,云霞点头同意。
于是苇杭站起来往岗亭外走去,云霞也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岗亭。
东边,太阳即将钻出云层,没想到,两人出来还正好赶上了看日出。
缓缓上移的太阳,染红了周围的天空,金光从云层缝隙中投射而出,照亮了天地间。
苇杭围着岗亭四周转了一圈,连高台四下都探头看清楚了,这才回转过来,与云霞并肩而站。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蹦出了云层,高挂在了天空之中。
两人同时看向东边,东原的方向,眼前是朗朗乾坤,一片焜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