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途。”祁白淡淡出声,这两个字却是咬得极重。
“没想到你真的能找到这里来,还真是吓了我一跳。”苏途似乎没有发现他们二人的身份已经变了,还在轻松地拉家常,仿佛一小时前油尽灯枯的那个男人并不是他。
“你在这里是要做什么?洛城里的事情以及云南的事情是不是你搞出来的?”祁白不想和他废话,只想尽快搞清楚事情真相,结束这里的事情。
苏途仿佛也不急,任由那十几个人皮唐卡开始在地上建造坛城,反正所有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他们只需要按照他的要求去制造就可以了。
“我听说我失踪之后你每年都会托人在西北一带找我?想要替我收尸?”苏途似乎很愉悦,但是语气听起来莫名讽刺。
祁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并不作声,任由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他却是话锋一转,拍了拍旁边索玛的肩膀,“来,虽然你们二人已经打了很久的交道,但是还没有正式认识过,现在就来重新认识一遍吧。”
他说着,便又笑着看向祁白,“索玛并非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叫谢栎,是谢家后人。你定然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而他在洛城、云南做了这么多事情到底是为什么吧。”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我全部都告诉你也不是大问题。只不过,全部事情都告诉你之后,你必须要帮我一个忙。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们的,毕竟,我和你可是朋友,而且我并没有真正想要对付你,是你们自投罗网而已。”
苏途话音清晰,将这一番话都说完整,然而祁白还是紧拧着眉,没有应声。
他和印象之中的苏途所差无几,容貌虽然变得黑了也苍老了,可是嗓音依然含笑,十分爽朗。
他和他是最好的朋友,曾经的。
现在他变成了这样,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总之,感觉就非常不好吧。
他依然警惕地看着他,苏途似乎对他冷漠的态度毫无所谓,先是看了一下坛城的制造进度怎么样,又让人去监工。
待这一切事情都做完之后,他又重新站回来,站到和祁白相对的那个位置,继续微笑道:“抱歉,久等了。”
祁白扫了他们那边的人一眼,索玛、江素、店老板都站在离苏途身后数步的距离,看似不在意他的安危,但他们几人的站位却是组成一张包围网严密保护着他,一有异动,他们可以立即出手。
苏途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说话了,“三年前我从西北失踪之后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三夜还没有找到出路,我原以为我真的要死了。但是我意外地被他们找到了,他们在沙漠里救了我,且告诉了我,我真正的身世。”
“我姓苏,叫苏途,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的祖上都忘记了他们真正的来源,他们应有的使命。是救了我的人唤醒了我的记忆,让我开始筹谋这一切。”
“祁白,你知道吗?我本来真的要死在三年前,就算不死在三年前,也因为这副身体的局限性而要死在五年后。苏家的人从来都是活不过30岁的,我也不例外。”
“但他们需要我,我的家族需要我,那个世界需要我。所以他们强行救了我,逆天改命。只是他们的做法只是能维持我短暂的寿命,我必须继续想办法去为自己续命。吃人脑那是一个很不错的方法,只是佛学院每年只招收100人,有时候还不招收,这真是让我很懊恼。”
“而且偌大的佛学院总是需要维持生计的,堆在我肩上的负担真是很重。幸而有索玛出来帮我忙,我才没那么紧张。”
他旁若无人地说到这里,又往后对索玛笑了笑,从祁白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脸上真的是带着感激的笑容。
然而他说出来的这番话却是让他心头阵阵发冷,低头去看叶辞,同样发现她脸色苍白。
简单说出“逆天改命”、“为自己续命”这样字句的人,是有多么无情和冷漠,就仿佛那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完全不需要放在心上。
但是叶辞是一手指导过逆天改命的,个中危险她清楚得很,而同样地,祁白也十分明白清楚。他们对这些字眼都带着敬畏,对生命也带着敬畏,绝不像苏途这般,随随便便挂在嘴边,仿佛那是一件寻常事,最正常不过的。
而他的这番话让祁白和叶辞都同时想起了诸多事情,他说他要维持佛学院的生计,所以他就弄出了人骨骨雕卖给各地高官或是身份特殊的人?
索玛,也即是帽子男是在鬼胎母子的案件中出现的,是在最后所谓的召唤真神的时候出现的,也就是lsd是和他有关的,lsd能敛财,敛大量的钱财。如果需要维持佛学院的收支,让苏途有舒适的生活,那么从中得来的财富能让他们花费很久。
再后来在云南发生的动物走私案件,还有活死人等等,也是他们的杰作。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祁白就断定了那些事情,那些晦暗不明的事情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就只是不知道他们取这么多奇怪的物事是要做什么。
他锐了眉目看向苏途和索玛他们,脸上表情忌讳如深,甚至是感到厌弃和难以接受。人性最黑暗最自私的一面就这般在他面前被剖析,赤.裸无耻到让人无法言语。无法给出任何评价。
“祁白,看来你都想明白了,还真是聪明。”苏途咧着嘴笑了笑,笑容灿烂。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祁白低声问出这句话,心头一片钝痛。
当初认识的那个阳光开朗又善解人意的苏途完全在他面前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答案不全都在这里吗?你们在闯佛学院佛殿的时候不也全都撞见了吗?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苏途仍然在温和地笑,一切看起来都像正常人一般。
却突然,他眉目微挑,以一种特别熟稔的语气对祁白说道:“我还真是忘记了你是当刑警的,刑警有一个很变态的习惯,就是让犯罪嫌疑人说出所有的犯罪线索,将所有的细节都说出来好记录在档对吧。”
“嘛,现在其实也有时间,我也不妨对你坦白坦白。”
作者有话要说:1.21修改了一个小bug,吴卓尔其实是出现了的orzz,不影响阅读。
第349章 血祭坛城77
[jin.江dufa·唯一正版]
苏途的语气毫无所谓,甚至是非常轻松, 仿佛他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都是一些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回想近日来所发生的全部案件, 祁白这边阵营的人就心头沉重,黑人巴布鲁的妻女死于非命,无数珍稀动物被走私被贩卖,以惨绝人寰的死法死在他们面前;萨巴族这个善良却富有传奇色彩的民族于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只有拉姆母女才逃过一劫, 为了报仇毅然走上诡异的道路,变得亦正亦邪;
还有在云南丽江里遇到的活死人, 孕妇之死……人体器官贩卖,等等一系列的事情,每每细细回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而这些事情几乎大部分都是苏途他们阵营搞出来的,终极目的很可能是为了今天这场荒诞的祭祀。
祁白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等他将全盘计划给说出来。
而苏途大概也有强烈倾诉的欲望, 这其实也符合苏途这样的性格。
他从来都是憋不住话的,而且他是那种天才级别的人物, 在最终达到目标的时候, 也想向他们展示他的才情和智慧。
又或许是他终于重获新生,这会儿实在是过于兴奋,所以按捺不住了。
“你们知道坛城十年一次的大型祭祀需要一些什么吗?”苏途说着便看向自己的周遭, 平举双手一一向他们展示,“需要的东西可能会吓你们一跳。”
他指着面前的肉酱圆形大饼,说道:“这是由五种不同的肉类和面粉所混合而成的大饼, 那个世界饿了很久的恶灵最最喜欢就是这种由牛肉、马肉、狗肉、人肉和狼肉混合而成的肉饼。这可是最能让他们欢喜的零食哦。”
他说着,突然微微笑着看向叶辞,“哦,对了,阿辞,你的爱宠雪狼被我剥掉的那块肉也在这里面哦。忘记了和你说,雪狼肉可是这块肉饼里的精华,如果没有了雪狼肉,那么祭祀还真进行不下去。谢谢你当时冒死救了雪狼,还将它养到这么大。”
“它的妈妈本来是我们的最佳选择,然而太老的狼肉尝起来味道并不好,所以没有办法只能取你爱宠身上的肉了。还真是谢谢你的贡献。”
苏途若无其事地将这番话说完,气得叶辞只能睁大眼睛愤恨地看着他,喉头鲜血翻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哟,你生气了吗?”苏途依旧笑着,似乎看见她越痛苦越激动他就越高兴,“可不是我想这样子做的,我实在是迫于无奈。”
“你……无耻!”叶辞说着,呕出了一口血到地上。
祁白搂紧她,顺她的后背,眉宇紧皱。
“无耻吗?”苏途冷笑一声,继续道:“我苏家世代都受诅咒,每一代的子孙都要备受病痛折磨,我只是想摆脱这样的命运而已,有何不可?”
“所以你就吃活人脑花、活人血肉甚至是杀了无辜的喇嘛逼迫吴医生替你进行换头手术从而苟延残喘吗?”叶辞并不听他的歪理,毫无遮掩地将他所犯下的事实全都说出来。
她说到“活人脑花”这几个字的时候店老板忍不住浑身一颤,看向叶辞,眼睛浑浊,翕动着唇瓣,似乎要解释一些什么。
“是又如何?他们可是心甘情愿为我奉献,这一点你不是最清楚吗?”苏途残忍地笑道,看向店老板和吴卓尔,“叶斟、吴医生你们没有异议吧?”
店老板听到苏途叫他的本名下意识看向叶辞,长久以来他都没有告诉过叶辞他的真实名字,他和她同宗,她一直不知道而已。
他本来会以为她会露出震惊的表情,毕竟苏途于不经意之间揭露了某些真相,可是她却是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眼眸,没有说话。
吴卓尔脸容沉痛,心里已至麻木,苏途话中的意思他最清楚不过,余骊是他的三分之一分.身,他当初向余骊的身体灌注了他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以余骊的身份和他谈条件。
他当时尚有心愿未了,不想就此重病死去,所以在再三斟酌过后,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借尸还魂,继续他未完的心愿。
但是他并没有想到的是,铸成了现在这样的大错。
坛城祭祀能否顺利进行最核心的人物是在苏途身上,如果他真的死了,死在手术台上,或是死在祭祀准备之前,这么多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又或者是再进一步假设,如果当初在洛城的时候他并没有答应余骊帮他做手术的事情,那么后来祁白和叶辞即使远赴西北也不会在途中遇到这么多的事情。
而萨巴族人也不会死。
他看似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在这个事件中并没有起到什么重要的作用,然而如果没有了他,苏途就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和胸有成竹。
他的换头手术的确是失败了,即使他精准连接了头部和身体所有的神经,然而现在的科技的确是达不到那个水平,他是神外的专家,多年浸淫神外,知道现在人类的科技水平并达不到那个水准。
可是苏途却说没有关系,他只需要在换头手术完成后活上一两分钟就可以了。
他当时搞不清苏途想做一些什么,目的又是在哪里。这项手术虽然对他来说也有一定难度,各种参数和药物的计算要比平时的手术精准至少两倍,然而既然结果失败了他不会怪责自己,他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换头手术,这或许是每个神外医生毕生的梦想,而且苏途早就告诉过他,即使他续命成功,他的寿命也只有短短的三个月,或者是三个月不到。
三个月,已经足够他将余下所有的事情做完,包括将谭易和赵庆年暴露于世人眼前,为死者讨一个说法。
所以到了最后他还是答应下来。
在做完所有事情之后,他只觉得自己一生都解脱了,没有任何的遗憾了,然而在看到现在这个荒谬而又血腥的情景时,听着苏途风淡云轻说出的这些话,他丝毫没有成就。甚至是为自己之前的做法感到可耻。
就是因为他一个人的决定而害死了多少人啊?
谈话还在继续着,苏途的兴致似乎很高,忽而将话题切换,“祁白,你知道我的分.身为什么叫‘余骊’吗?”
祁白听他这么一问,也细细回想和分析起来。
苏途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余骊”这个名字定然是有古怪的。
“苏途”二字很简单,就这样看甚至没什么特别,但是“途”字代表在路上,代表着离别。
“余骊”二字拆开来看的话,重点还是放在第二个字“骊”字上面,“骊”本来就代表离别,若再将“骊”字拆字的话,那么马字旁和“余”这个姓组合在一起的话,便组成一个“途”字。
因为马是古代交通工具之一,同样有离开,在路上的意思,“余骊”二字根本就不是一个姓名,而是苏途所给的一个明显的提示,甚至是想和所有人开的一个玩笑。
他以另外一个角度嘲笑了他们,展示了自己的倨傲和自大。
而偏偏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以至于在很后面才发现苏途和余骊或许是有关系的。
祁白眸光微闪,已经答案猜出来了,苏途看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拍了拍掌,笑道:“好,很好,你猜出来了。可惜已经迟了,如果当初你及时发现我的身份的时候,或许能阻止我呢。”
“苏途,为什么?将另外一个世界的大门打开,让那些鬼魂都走出来真的是一件好事吗?你想让我们的世界都陷入混乱之中吗?”祁白语声凌厉,声声带着痛斥。
苏途却是不答,似乎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他垂眸又看着地上放着的人皮、人皮唐卡、刚刚成形的人形胚胎、脑花、人骨,还有一个大型的玻璃罐,里面似是什么都没有装载,可是以叶辞的角度去看,能看见里面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灵魂。
那些灵魂都不断地聚集着怨气,不断冲撞着玻璃壁,叫嚣着想要出来。
叶辞心里不知道是怎样的感受,再细看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摆着的人面鼓,里面其实都禁锢着不同的灵魂,这其中就有巴布鲁妻子和女儿的!
他将她们都制成了人面鼓,制成了祭祀的祭品。
苏途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所摆放着各色各样的东西,末了,突然看向拉姆的方向,“拉姆,曼陀罗佛学院也算曾经有恩于你,就算后来没有再合作,你也不至于神不知鬼不觉将你们族人的尸骨给转移到圣湖那边制造不祥之兆吧?这让我多难做啊。”
“现在我贡献给长生天的祭品里还差了整整三十副骸骨,刚刚又因为你们的打扰,而使最高活佛的灵魂无法加注转世灵童身上,你说是不是很应该由你和你的女儿来承担这样的后果?”
他说着,根本不让拉姆和卓玛有任何反抗的机会,直接伸手,将她们母女二人从对面的平台里给凭空攥了起来,再一个加速,将她们给转移到他所在的平台里。
作者有话要说:1.8作出修改,分.身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被屏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