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斟看着她脸上坚定的神情,已经知道无法劝阻了。
然而即便叶辞心意已决,叶斟还是不敢大意,立即休书一封让祁白给知道这件事情,他本想让叶辞再迟点离开,也不差那么一点儿的时间了,但是叶辞已经让人准备好飞隼,她立即出发。
“阿辞,你等等,我已经派人送信给祁白了,你不要急着去。”
叶斟叫住了她,怎么样都不想她只身犯险。
“叶叔,你不要太紧张了,没事儿的。”叶辞并不打算等祁白回来了,祁城那边也出了事情,祁白根本分身乏术。
她让叶斟安心,再三保证不会去冒险,随后便上了飞隼,直接出发了。
她心里清楚的是,这一次,很可能是所有事情终结的开始。
无论危险与否,她都必须去一趟。
叶斟拿她没有办法,偏偏又有人进来禀报说叶城疑似出现了新的状况,叶斟无法,只能目送叶辞上了飞隼,便叮嘱一同跟去的叶嘉要时时刻刻护住叶辞,不能让她发生任何意外。
此次血雾森林发生的事情非同小可,苏跃这十几年来常常出入血雾森林都消失不见,叶辞对那里并不特别熟悉,贸然前往,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叶斟百般担忧,到了最后只能对她说道:“一遇到什么不妥千万不要以身犯险,祁小子和我会随后赶到,万大事有我们,你千万不要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叶斟还是非常不放心,不断嘱咐道,叶辞心中感动,但与此同时又十分酸涩,失踪的都是她的家人,哪会舒服到哪里?
万般不舍地别离之后,她便前往血雾森林了,与此同时,将近一天之后,叶斟所写的信才到了祁白手中。
祁城现在的情况也十分不妙,祁白并没有想到祁城的情况这么糟糕。
祁城的主要河道不知何时涌出了大量浑身长了白色霉毛的妖物出来,这妖物体型不算大,长得细长细长的,有人的小臂那么粗。
这种妖物看着像尸鳖,但是又不完全像,祁白之前所看见过的尸鳖是黑色的,而且体型比现在所看到的大上不少,那种妖物所到之处哀鸿遍野,所造成的破坏难以预料。
祁白深受黑色尸鳖其害,自然是知道尸鳖的厉害,当时看到白色尸鳖出现的时候,也不管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立即疏散祁城的百姓。
然而已经迟了,这些白色尸鳖都是出现在主要河道里,不少人喝过河道里的水,就连他也不能幸免,喝过。
这些白色尸鳖无疑是致命的,比当初叶城里的瘟疫还要来势汹汹,根本就制止不住,不给他们任何缓冲的能力!
“二公子,东北河道已经被攻破了!现在应该要怎样做?”一名祁家子弟前来禀报道,神色匆匆。
“立即集结一部分朱雀军去剿灭这些尸鳖,不留活口!”祁白干脆利落地下命令。
“是,我知道了!”然而那名祁家子弟还没有离去,人群之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天啊!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的弟弟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有谁能救救他?!有谁可以救一下他!”
哭泣声、惊呼声不断传来,祁白拨开人群前往查看,却是看见有无数白色尸鳖从一具男性“尸体”里破茧而出,纷纷冲向空中。
这是十分难以想象的事情,没有人能想到的是那具尸体在死了之后还成为了尸鳖孵化的温床,不断孵化出新的尸鳖出来。
而这些尸鳖却是会飞,也有些体型大的直接钻进了沙土中,倏尔出没攻击活着的人。
被咬中的人都倒地不起,严重的当场死亡。
混乱之中不知道谁燃起了火,大火开始蔓延整座祁城,逐渐将这座沙漠绿洲之城烧成了火海。
祁白就是在这种分身乏术的情况之下收到叶斟给他寄来的信的。
已然是来不及思考苏跃和叶赋为什么会失踪了,得知叶辞只身一人去了血雾森林寻找他们,顿时又怒又急,这边祁城的事情他无法处理好,那边又发生了大事,两边都是他的责任,叶辞是他不能辜负的人……现在这种情况该要怎样抉择?
祁白心中暗叹,看着已经成为了火海的祁城,拄下了鱼肠剑,眼中火光闪动,似乎在做着艰难的决定。
到了最后,他抿紧了唇,转身对送信的叶家子弟说道:“你先回去,我迟点去找她。”
“姑爷……”这名叶家子弟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满脸疲色,看到祁城变成这个样子,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在家族责任和爱人面前……孰重孰轻,谁都能猜出来吧。
他看着祁白依然挺得笔直但是异常无奈的身影,一句劝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实在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说出口啊。
“阿辞……出发多久了,有谁跟在她身边?”祁白在安排了一波新的祁家子弟去往新一轮的救援现场后,才继续问道。
“昨天大小姐一出发我就来了,姑爷……祁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像是人间地狱,到处都是哭声惨叫声还有尖叫声,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妖物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以人力根本就无法抵挡。
蚍蜉撼大树,祁城危矣。
然而再艰难的战争,也需要继续进行下去,未到最后一刻谁知道结果呢。
“至迟半天之后,我会出发去往血雾森林,阿辞是我今生最重要的人,我不会让她冒险的。”祁白没有多话,看着眼前飞扬的尘土和横飞的血肉,没有再回头,而是再次掣剑投身于战场里。
那名叶家子弟看着他猎猎飞扬在空中的披风,忽而觉得过于壮烈,也是觉得他们的姑爷太过辛苦了,两座城池都需要他支撑着,虽然也有有能力的人给他指挥调用,然而他肩上的责任仍然重大。
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他也抹了抹脸上的尘土,抽出身上的宝剑跟在祁白后面帮他一起作战斩敌了。
……
这场战争一直打了两天才堪堪息战,祁白花了极大的代价赢了这场战争,可以称得上惨胜。
在料理好了祁城的事情之后,他又马上动身去往血雾森林寻找叶辞,然而再看见她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她坐在飞隼上救了苏跃回来,然而叶赋依然是不知所踪。
祁白在看到她平安没事的那一刻心中才安定了下来,跳到她的飞隼上与她汇合,搂紧她的肩膀吻她的发顶,“阿辞。”
“祁白。”叶辞没想到祁白会来,这一趟血雾森林之旅有惊无险,她于森林深处找到了昏迷已久的苏跃,并将他带了回来,然而叶赋的身影却是怎么样都没有找到。
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然而仍旧不肯相信这是事实。
祁白什么都没有问她,只是轻抚她的后背安慰她,他觉得再大的事情还是比不上她平安。
回去叶家将苏跃安置好之后,叶辞才回到房间里结结实实睡了一觉。
她在血雾森林这么多天除了浅寐压根不敢进入深层睡眠,害怕出什么事情。
然而她这一觉也睡得十分不安稳,不断地发着噩梦,说着呓语,眉头紧皱满身是汗,让人心痛。
叫不醒她。
叶斟也过来给叶辞把了脉象,发现她除了劳累过度之外并无大碍,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无可避免会谈到苏跃和叶赋的事情。
“阿跃他没什么大碍,虽然身上也有伤,但是好好养一下伤就会没事了。”
“小赋是真的找不到了吗?”祁白还是不想相信。
“血雾森林比想象中还要骇人,还要危机四伏,那里相当于殉葬场,各种妖物的殉葬场,而且之前也是叶城的祭坛。叶家的城主,在临消失之前总会去往这里,是以那里的阴气是特别重的。”
“而且也很有可能有法力的禁制。进了血雾森林之后谁都不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事情,阿跃之前并不是进入血雾森林内围,所以相对来说他是安全的。”
然而这一次却是完全出乎他们的想象之外,前往血雾森林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幸存者极少。
“血雾森林的事情会不会和近期发生的事情有关?叶城、霍城、祁城相继出事,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总觉得对头的阴谋进行到最后一步了,每次他们弄这些事情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祁白说道。
“祁城的情况已经控制下来了吧?等辞丫头睡醒之后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叶斟斟酌道:“雪魄的水一直有辟邪的作用,既然河道被污染,还有异物出现,让雪魄下水看一看可能会好一点儿。”
事实上,叶城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也是让雪魄下水探查,现在叶城基本恢复了正常。
既然祁城和霍城都是这样突如其来的情况,是不是也可以让雪魄看一看?
“叶叔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祁白点头,也是极其疲惫,他看着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没有半点亮光的天空,深叹一口气,“多事之秋啊。”
“虚无之境大概是真的到了关键的时候了,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发生一次大变,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叶斟也站在他身边暗叹了一口气。
叶辞将苏跃救回来之后,睡了好几天才醒来。然而苏跃却是没有醒来。
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沉睡着,并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他身上的伤都已经医治好了,并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叶斟也说不出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只能用药物吊着他的命。
自从那场灾难之后,叶城、祁城、霍城的百姓都以为会有后续,会有更大的灾难来袭,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并没有。
对方似乎是按兵不动,又或者是之前的一切只是一时兴起,玩闹过后认为已经够了,不想再浪费精力攻击他们了。
无论对方怎么样想,都让三城的百姓缓下一口气来。
叶辞也留在叶城安心养胎了,她并没有再提叶赋的事情,虽然叶斟和祁白私底下已经派了不少人再去探听他的下落。
祁白仍旧在两城之间奔波,看着叶辞的肚子越来越大,心中感慨,时间实在是过得太快了。
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常常是匆匆而聚,又匆匆分别,叶辞也不闹别扭,只是格外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时间。
他们相处的时候就像平常夫妻那样,会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一起去散步,也会一起去看日落日出,日子过得平凡却分外有意义。
叶辞临近生产的时候,晚上常常睡不着觉,有一次凌晨四点就醒来了,想要去看日出。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去看过了。
祁白虽然担心她会着凉,但还是二话不说,扶她起来为她穿好衣服带她去整个叶城最漂亮看日出的地方带她看。
叶辞的精神十分好,如若不是肚子太大了,根本看不出她是一个孕妇。
今天天公作美,他们看到了极其漂亮的日出,叶辞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那轮初升的太阳,忽而转头问祁白,“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怎么问这样的问题?”祁白心生警惕。
“这几天突然看到了一本书,上面有这样的问题。”叶辞说道,粉面含腮,柔和的橘色光芒覆上她的颊边,迷离变幻。
“如果你真有一天不在了,我会跟着你一起去的。”祁白握紧她的手,丝毫没有犹豫。
“那我们的女儿该怎么办?如果你跟着我一起走的话。”叶辞笑了笑,眼神执拗。
“所以你就不要走了啊。”祁白将话题兜回来。
“叹气,祁白,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啊,很累啊。肚子很重。”叶辞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只是将脸颊在祁白胸膛上蹭了蹭。
“快了,不是就在最近吗?耐心等等,这几天我都陪着你先不回去了。”祁白抚她的背,安慰她。
“好。”叶辞没有再问了,而是静静地窝在他怀中看愈发瑰丽的日出。
……
叶辞生产是在晚上太阳刚刚下山的时候,因是早有准备,也不算手忙脚乱,祁白一直在房间外面等候着,不停地踱着步,就算叶辞平时表现得多坚强,在生产的时候还是像寻常女子那般有痛有泪,他恨不得替她承受下全部的痛苦。
生产足足进行了数个小时,一声婴儿啼哭破空而出,然而祁白并没有松下一口气,他还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歇了好一会儿,医生才抱着一个肥肥白白的女婴出来给祁白看,叶辞的奶奶也来了,进去看过叶辞之后便出来告诉祁白叶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体力不支,睡了过去。
祁白看着怀里健康的女婴,不知怎地,总觉得心神不宁,他带着这股子奇怪的不安进去房间看了叶辞,看到她睡得安稳这才微松一口气。
或许吧,自己的确是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