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陆时鸢的家世条件摆在那儿,足够她吃穿用度一辈子。
可她的感情生活一直不顺,她爹恨她不嫁,之前几度因为此事被断了生活来源,她就总想惹点是非证明自己,直到许嘉川回国,她摇身一变,突然成了方长明的合伙人,许嘉川又吃惊,平静下来细想,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当年许嘉川离开,陆时鸢暗地里与方长明夫妻俩一直有联系,就是折腾医疗器械生意这事儿,方长明自己都说了,也是陆时鸢撺掇。
方长明一直看重许嘉川,陆时鸢自然知道。两年温水煮青蛙,足够把方长明煮熟了,最近,方长明也常跟许嘉川提陆时鸢的好,有意撮合,最后,只被他用与林蔚交往的事情搪塞回去,不了了之。
方长明大呼遗憾。
“方伯伯说,这个事儿咱们俩拿捏就可以,他交给我们了。”陆时鸢说着,从包中拿出客户的资料给许嘉川看。
许嘉川并不擅长这方面,今天也是被方长明逼着来,这会儿只闷声回应:“你决定就可以。”
“别呀,显得我给你很大压力似的,搞得我好像一直在逼你一样?”陆时鸢笑了笑,把那两张纸推过去,为他介绍着,“今天这个人吧,说实话我挺同情他。他家都快破产了,就靠这次翻身呢。”
许嘉川挑一挑眉,并没什么情绪,悠悠地问:“这么严重?”
“可不嘛。”陆时鸢的表情换上三分认真,随即勾唇笑了,红唇熠熠,气色更佳,“商场嘛,常见。有时就是这样,一呼一吸,都可能关乎生死。我爹那年瞎折腾,也差点成这样,惨呐。”
他深有感触,嗤笑一声:“那和我们做医生的差不多。”
“确实。”
思索须臾,他掀起眼皮,看向陆时鸢,换言道:“我一直很感谢这两年你对我的帮助,但是说实话,我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
陆时鸢苦笑:“又是变相拒绝我?”
他沉声说:“如果是我舅舅执意像这样把我们绑在一起,说真的,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陆时鸢愣了一下:“是我跟他说,也许你会对这方面感兴趣。”
“我宁愿多捏会儿手术刀。”
她微笑着,“许嘉川,你一辈子都当医生多无趣呀,有时候,也得尝试点儿别的事物,不是么?”
言外之意,他听得出。
他脸色蓦地沉下:“我和林蔚,应该很快就结婚了。”
陆时鸢讶然,随即换上笑容:“恭喜啊。”
她顿了顿,又说:“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多年牵肠挂肚,谁也看不到——难道当年那个事儿,你就不介意吗?”
他皱紧眉没说话,呼吸都沉重。
陆时鸢轻声说,“这两年来,我藏着掖着,把你妥善安置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我不想告诉任何人你在哪里,我怕他们突然找到你,你……”
她说着,已经探身过来,言辞苦涩:“许嘉川,说实话,我觉得她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要你多说?”他眸光沉下,忽地感到万分不悦,脾气蹿上头,冷声说,“我不是这块儿材料,也不感兴趣。你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太累了,陆时鸢,你做的太多了。”
“多的让你承受不了么?”陆时鸢眼底潸然,“我跟你认识了也有十多年了,这么多年来,你一点都看不到我?还是,你根本不想看。”
“你自己知道答案吧?不必多问我。”
“我给你的,肯定比林蔚能给你的多。”她越说越激动,“我可以给你钱,给你生意伙伴,我甚至可以给你开医院——你妈妈治病,我二话不说帮你联系最好的医生,为了保护你连夜送你出国,我能给你很多。”
说着,她喃喃重复:“我可以给你很多,真的。”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林蔚,我只要她。”
他一遍遍的重复。
“只要她?”陆时鸢轻笑着,似讥似嘲,“所以,你说这些,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你要走?你现在就剩你舅舅一家了,你不管他的生意了吗?不做那个听话懂事的干儿子?”
“我从来都没有听话懂事过。”他立即起身,语气冷若寒霜,“我只是觉得人和人的关系都是平等的,你尊重我的选择,那我也尊重你。不是你一边说着为我做了多少,一边要我必须感动。”
陆时鸢拉他坐下,叹气,“算了,把今天这事儿谈完吧,明天你怎么都行。我保证,这一次你会很感兴趣。”
许嘉川皱了眉。
“就事论事吧,折腾这么久,我也挺累了。我很尊重方伯伯,所以,今天这个事儿你必须坐在这里,走流程也得走完。”陆时鸢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整理一番情绪,末了说,“对了,我还没给你介绍今天这位的来历。”
他更不明白:“什么人?”
“我说了,你会有兴趣。”陆时鸢换上平素的笑容,“以前做珠宝生意的,也有点儿名气。”
许嘉川眉心一跳。
半分钟后,陆时鸢抬起下巴,向不远处点过,“他来了。”
第75章 结局(上) ...
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 两年以来沧桑了不少,气色不佳, 步伐都没什么力气, 垮着肩过来。
陆时鸢先站起欢迎, 许嘉川心一横, 沉着气扎在座位里, 动也没动。
“我就不用介绍了吧?”陆时鸢笑吟吟地说, “你们都认识的。”
晟夏早知道许嘉川今天也在。
本想自己的神态自然一些, 然而目光瞥到了,晟夏还是面露惶然,坐下。
寒暄几句后,切入正题,晟夏和陆时鸢聊了些什么, 许嘉川没听到。
只是, 从前过往的恩恩怨怨走马灯一样在脑海悉数浮现, 他的心情愈发地糟糕, 咬着后槽牙, 全程黑着脸不说话。
后来告别时, 许嘉川先他们一步, 一阵风似地径直往外走。
方长明适时地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方长明去了外地, 本来今天这事儿,根本轮不到许嘉川过来。当方长明问起状况如何,许嘉川强压着心头的火气,例行公事一样, 答:“还可以。”
“川川,我跟你说,这个事你别轻易答应了,慎重考虑啊。”方长明压低了声音嘱咐着,“我明晚回来,你们拿不定的话,我们明晚再商量。”
许嘉川“嗯”了声。
方长明又试探着说:“川川呀,陆时鸢这孩子挺好,我觉得你和她——”
“……”
许嘉川还没等方长明说完,立刻挂了电话。他心情正烦闷之时,远远一瞥,一道身影直奔而来。
他勾了勾唇,不自觉地笑了笑,没想到晟夏直接寻到停车场来了。
晟夏似乎犹豫了很久,思想斗争了半天,终于开口,恳切地说:“没得谈了吗?”
许嘉川斜倚在车门旁,慢条斯理地嘬了口烟。天气太冷,他一呼吸,就吸了一鼻子寒冬潮冷异常的空气。
他的鼻音也重了,嘲讽似的:“陆时鸢刚才跟你说的很清楚。”
“她说,有待商榷。”晟夏神色尴尬,喏喏道,“一般这么说,就是没戏了。”
许嘉川睨着晟夏,轻弯着唇,琢磨了一番他的话后,很久再没有说话了。
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想放过谁。
末了,是许嘉川先妥协。
他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从前根深蒂固的敌视与仇恨,在这一刻,他看着晟夏落寞的神情时,随着吐出去的烟气也逐渐淡去了。
于是,他把没抽完的半支烟捻灭扔了,黑色斑点埋在洁白雪地里,复又被他踩在脚下,雪覆一层盖过,蔫萎了。
折身上车时,晟夏突然拽住车门,拼尽力气拉开——
“能跟陆时鸢说说吗?”
许嘉川要拉车门的手顿住,缓缓抬头,好笑地望着门外的晟夏,似笑非笑:“你这是在求我?求人都一副我欠你什么一样的口气?”
“对不起……”晟夏嗫嚅着唇,沉沉喘气,“就算是我在求吧。”
如今近距离的面对面了,许嘉川才能看到晟夏的眼底挂着两道疲惫的青痕,整个人都显得斑驳沧桑了些,几乎让他很难把眼前的人和从前那个对他冷嘲恶讥的晟夏联系起来。
晟夏进一步说:“能不能?”
许嘉川淡淡瞥过晟夏扯住他车门的那只手,扯了扯嘴角,唇微启,冷声喝道:“你松手。”
又僵持了三五秒,许嘉川直接撒开他的手,嘭的一声扯上车门。反应之迅速,力道之大,车内外的冷空气都跟着震颤。
“喂……”晟夏被这甩车门的声音震得头脑发懵,反应过来,开始用力地拍打着车窗,暴跳如雷:“许嘉川,你报复我——是不是?你跟陆时鸢商量好的?搞我?”
许嘉川没管他,直接发动车子径直向停车场的出口开去。
晟夏不死心地追着车跑了一段,歇斯底里,大喊大叫:“我去找林蔚——我给她道歉!我给你们道歉,行不行?”
蓦地,车子刹住,飞快地倒回来,风驰电掣,像一道黑色闪电贯穿皑皑雪地。
晟夏在原地粗喘,吃了一嘴车尾气,呛得涕泗横流。
“我去找林蔚……找林蔚……”
许嘉川滑下车窗,冷眼觑着车外的人,声音冷若寒霜:
“你敢找她,我就弄死你。”
*
路上,陆时鸢打来电话:“晟夏去找你了?他刚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态度好差。”
“早这样不就行?非要来我这里找不痛快?欠的?”许嘉川闷着嗓子,懒懒地回应,“这样也好,你直接告诉他,下次直接让他去找你,别让我再看到他。”
“我也没想到他直接找你,不过,应该也没下次了。”陆时鸢笑了笑,“看来他很看得起你么,直接越过我去找你?他昨天还跟我说你们很熟。”
“放屁。”
许嘉川没好气地骂了声,烦躁的很,挂了电话。
天色将晚,远处天边抹着片暗沉沉的晚霞,夹着颜色凝重的雾霾,悬在钢筋混凝土垒砌起来的城市正上方,积雨云一样。
两年前,钱雯芝跟着方长明从港城调走,其实已与退休无异,每天在家养花,看书,做瑜伽,偶尔还叫三五好友来家中做茶艺。
许嘉川刚开门进来,钱雯芝被几个年纪相仿的中年女人簇拥在中间,正按着手腕替她们沏茶过去,瞧着许嘉川进来了,立马招呼道:“川川,回来啦?”
许嘉川过来,温润地微笑着,一一同舅妈的好友们打招呼问好。
“真讲礼貌呀。”
“这个就是雯芝的外甥吧?总提的那个?”
钱雯芝笑着点点头。
有人面有喜色,瞅着许嘉川上楼去了,这边赶紧同钱雯芝攀谈:“你外甥是医生吧?医生多稳定呀,我女儿是当老师的,也稳定。有女朋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