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破襄阳后,元军兵分两路进攻宋军城池,到十月末,周蕊徽路元军已会师杨妙真,渡过长江,攻克鄂州,在江南留下了十几万久经沙场马步军。而周柘彦路元军,围江陵,克峡州、归州,策反了洞庭湖水师为己用,控制长江中游,攻打岳州、澧州、常德府,战火一直烧到了以往较安宁的潭州。
如果说元军打过江前江南是纸醉金迷、醉生梦死,那打过江则梦醒惊恐,士民心大乱。
十一月初天寒地冻,元军仍旧可以出征,破兴国军,下瑞昌县,进围江州。元军出兵,黎民大哗,准确说是非黎民大哗,达官显贵逃亡东南,甚至州县官吏出现挂印弃官的现象。
动荡随着人群一直传到临安,听说连江州都失守了(谣传)陈宜中慌了,江州、池州、太平州、建康府,离临安没多远了。心慌过后,是新一轮疯狂,都怪贾似道,要不是你蛊惑官家开战会这样吗?都怪前线将士,要不是你们老打败仗会这样吗?舆论满天飞,谴责满天飞,什么锅都是贾似道的,自己和白莲圣母一样干净。
屋漏偏逢连夜雨,宋庭弊端太多,虽然有短暂增加财政,但封建王朝末期的社会改革什么尿性大家都知道,为扩军地方上下其手割韭菜,升斗小民破产一大堆,加上逃难的达官显贵都有武装一路抢劫……秋收被官府刮的就一幅骨头架子,达官显贵一过,口粮粮种抢光,民怨沸腾,饥民四起。
然后是轮回,官逼民反。
十一月的寒冬,弥勒教聚教徒、难民于南丰起义,攻占县城,杀尽城中富户,开仓放粮,进攻建昌军,响应者云集。数日后破城,富户尽杀之,放粮十日,饥民影从,遂聚众十数万,攻掠赣、抚、信、饶、汀、邵武各军州,福建诸路民变四起,一时之间南宋大后方是星火燎原。
然而南宋的权臣贾似道,是没有精力管这些破事儿了!
回到临安交旨,地方上叛乱起义由地方厢军、团练负责镇压,贾似道只负责打退元军,他聚兵拢粮,拉出国库的钱犒赏三军,赵昀也出力拿出三百万贯纸钞犒赏,后又从贾似道之言,大洒官爵拉拢武人,表示重武改祖制之心,收拢因元国的宣传而失散的军心。
但无巧不成书,历朝历代都是一样,依附在祖制上的是一条庞大的寄生虫族群,贾似道原先推公田法已经严重侵害他们的利益,现在赵昀又公然违背祖制,于是火山爆发了!
这回真跟陈宜中半毛钱关系没有,行政人员们集体上折子抗议,臃肿的官僚集团撂挑子不干了,国家机关短时间瘫痪,旨意不出宫殿,政令不出班房,各种政务、军情文书一并退后,最终赵昀顶不住压力,下罪己诏。
而官僚集团借这个机会,准备连带公田法一勺烩。贾似道急眼了,触碰到他的底线要动刀枪,勉强是没有把公田法废了。
但这么一闹,南宋的虚弱不说会有多少人知道,耽误多少事儿不知道,至少回升的军心士气戛然而止。
官员罢工事件后,另有事情接踵而来,这次是陈宜中干得,其中也有黑冰台的影子。先是点了点开战以来打的仗,全是败仗,进一步把节奏带到贾似道身上,煽动起民众怒火,将一切责任归咎到贾似道身上,最后要求贾似道亲自领兵出征,打赢周蕊徽,自证清白。自然,那种事情陈宜中传的很多,似乎是拿住了贾似道死穴一样。
这点贾似道也许该谢谢陈宜中,节奏带的好呀,朝中无我谁能领军?你陈宜中吗?
天狩二年十一月,赵昀登台拜将,贾似道总督各军,临安御前行营十二万禁军里调走十万,另从地方调厢军一万五千人,又仿效宋徽宗时的童贯,花钱临时招募三万五千人编号〔敢战士〕,总计十五万人马誓师出征。
出征当日很平静,没有出现贾似道摔落马下、风吹倒帅旗等等糟心事儿,大宋君臣出城十里相送,旌旗连天,士卒雄壮,国中上下却无一人能乐观。
贾似道出征是要打决定国运一战,既然是决定国运了,那有些事儿贾似道不会熟视无睹了。
出征当日,当即派遣一路马军不惜马力,千里狂奔直取建康!
说到建康,闻知襄阳城破,吕文德确实做了降元决定,整齐兵马,知会高起陵,准备迎接元军过江。
临安城发生的事情吕文德一清二楚,见国难当头大宋朝廷是这批样,轻视只余更加坚定降元决心。
贾似道起初是往池州去不走建康府这条路,中途改道,再度麻痹了吕文德。如此这般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禁军骑兵冲进建康城时吕文德全然没有反应过来,指挥中心一举端掉,吕家上上下下人丁、家小几乎全擒。
贾似道全军随后抵达建康,释放了范文虎,凭借范文虎是吕文德女婿这一层关系,接管吕家军。
吕文德一家则被送往临安。
吕文德被擒,他分散在军中的家族子弟、旧部闹事儿,贾似道自然防着这群人,一经出现,立刻讨平,吕家军死了万余人,范文虎接手清点,原有五万多,现有三万人。
贾似道还是赚的,解除后患,又收获了三万有战斗力的兵马,吕文德两度击败牛邦喜、沈彤的内河水师也在手里,实力大增。
…………
“兄长,唤小弟何事?”
示意范文虎坐下,贾似道言道:“兄弟,某有疑虑请兄弟解答,如果守住长江不让淮东高起陵渡江,依兄弟看来在建康、镇江、常州、江阴军一带留多少兵马合适?”
范文虎不假思索道:“配合水师,万余兵马足矣!”
贾似道又问:“那为兄要把水师带走呢?”
“这……至少要有两万人吧。”范文虎迟疑了。
贾似道点头,又问:“兄弟会指挥水战吗?”
范文虎摇头:“不如岳丈远甚矣。”
贾似道换了种问法:“兄弟应该听说了,元军炮舰强悍,一炮下去万夫莫敌,能有什么办法应对?”
范文虎认真思考,得出答案:“有个不成熟的法子。”
“说说看。”
“把船连起来,连成一艘大船,把回回砲搬到大船上,就算不如元军炮打得远,至少有还手之力。”
“铁索连环?汝不怕元军火烧?”贾似道反问道。
“涂层泥巴不就行了。”范文虎耸耸肩,表示这难不倒他。
贾似道微怔。
范文虎也有问题要问:“兄长,这都多长时间了,那些鸟人还没拿出炮来?仿制也不会?”
贾似道轻叹:“兄弟啊,不是匠人们造不出来……怎么说呢,和朝局是一样的,盘根错节,造件新武器费时费力,而且造炮是要花钱的,元军火炮是拿铜造的,用铁屡屡炸膛,用铜咱们没这么大财力。”
“况且有这么多的铜,朝廷也不会允许的…………”
范文虎听言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