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你赶着那马,拼命赶着你那马,去咬人家的马,你那马不咬,你就拿鞭子抽,把你那马抽的嗷嗷乱叫,人家那马咬的嗷嗷哭,这一转眼,你就敢说是人家的马咬了你的马?哎!真是,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你的脸呢?这脸皮疼不疼啊?要不要脸啊?”
严夫人两根眉毛抬的不能再抬了,脸上说不清什么表情,这姑娘也太……
徐焕垂下了头,紧盯着自己的鞋尖,霍老太太连连眨着眼,忍不住看向徐焕。
徐太太和周家诸人,都是一脸懞晕愕然。
李文楠一下接一下拼命拉李夏,李夏竖指唇上,示意她噤声,这个冒头打抱不平的男子,是路过,还是有意?
“关你什么事!”姜尚文被男子这一番话说的脸色青白一片,猛的转身,冲男子吼道。
“大爷我管它关不关我事儿呢,我看不下眼,就说,就管,怎么着?我就是说了,你这妮子恶泼不讲理,不是东西!那马怎么碍着你了?你把那马咬的嗷嗷叫,你这妮子怎么这么狠毒?咬完人家的马,再来倒打一耙,姑娘,这可不是人做的事儿!”
那男子半句不让。
姜尚文气的快要哭出来了,扬起鞭子,冲着那男子就要甩下去,男子敏捷之极的往后一跳,手指点着姜尚文,“你这只泼妇,大爷我告诉你,我是不跟妇人动手,可我也不惯着你这样的恶妇。那头看热闹的,女的,过来几个,替我把这恶妮子揍一顿,打一巴掌十两银子!万事大爷我担着!”
男子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了一大把银票子出来,拎在手里抖着。
打一巴掌十两银子,站在旁边看热闹的焌糟们,一哄而上,她们也不多打,趁乱拍一下就行,就要十两银子就行。
“谁敢打我姐!”姜尚武一声大吼,冲上前连踢带踹,姜尚文气的乱跺脚,摸了把银票子扬过头乱摇,“王八东西!去打他,打一下我给一百两!打死算我的!要男的,去打!一百两!”
“唉哟!都别……”掌柜的扬手要拦,却被周围的闲人冲的趴在墙上动弹不得,这边打一下十两,那边打一下一百两,得赶紧打,晚了两边都被打死了,银子就拿不到了。
“快,去看看!”男子话没说完,李夏就拖着李文楠,一头扎了出去。
“唉!回来!”严夫人一把没拉住,急的跟着往外冲,徐太太也急眼了,“阿夏!楠姐儿,快回来,唉哟可不得了,快拉开!快拉开啊!唉哟!”
“你回来!”霍老太太急忙去拉徐太太和严夫人,徐焕急的哎唉却不知道叫什么好,一头冲了出去,见谁拉谁,“都别打了,不能打!都不能打!快报官,出人命了,快报官!”
周家诸人,看雅间里呆成了一群木头人。
总算从墙上脱下来的掌柜,比徐焕还急,连铛头都叫来了,赶紧把人都拉开,赶紧报官,都是贵人,别说打死,伤着一个两个,都是大罪啊!
李文楠跟着李夏,冲的最快,在被银子晃花了眼的众妇人闲汉们冲上来之前,已经冲到了姜尚文和那位管闲事的青年男子中间。
可没等李夏说出话,先是李文楠被姜尚武一头冲的趴在了地上,李夏赶紧拉起李文楠,伸手要去拉姜尚武,却被姜尚武反手一巴掌打在脸上。
李夏唉哟一声,搂起裙子,猛一脚踹在姜尚武腿窝里,李文楠兴奋的一声尖叫,也搂起裙子,不管哪里。赶紧一脚也踹了上去。
“小娘养的,敢打我!”姜尚武气的青筋暴起,回身就要打,一眼看见是李夏和李文楠两个小姑娘,拳打到一半,硬生生收回,“滚!”转过身,吼声连连往前打。
“唉!你俩……凑什么热闹……唉哟,还是各顾各吧……”青年男子伸手想去拉李夏和李文楠,刚过来一步,就被满眼银光冲上来打他挣银子闲汉围上了,唉哟一声,抱头就跑。
严夫人刚冲出来,就被几个粗壮的婆子撞的原地连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徐太太看傻了,霍老太太一把先拉过严夫人,猛推了把跟来的几个婆子,“把你家夫人太太扶进屋,阿夏呢!阿夏!”
“太外婆我们……”李夏的话没说完,就被李文楠打断:“揍他!”
“这是银票子,拿了立刻散开!都滚!”霍老太太从大丫头金荣手时接过一把银票子,扬手撒了出去。
人群嗷嗷叫着,抢着银票子,再被庆丰楼的伙计们驱赶拖拉着,很快散了。
管闲事的青年男子帽子没了,鞋子也没了,衣服被扯的破了好几处,脸上倒是一丝儿没伤,贴着墙根就要往外溜,却被掌柜一把揪住,“这位大爷,衙门里的人已经到门口了,无论如何,大爷您都得跟衙门里的人说清楚了再走,您可不能坑了小号。”
姜尚文头上的金钗不知道掉哪儿去了,头发散了一脸,裙子上一片污浊,手里紧紧捏着那根马鞭,直直站着,直直看着不知道哪里,脸上泪水纵横。
姜尚武拉着他姐的袖子,恨恨的看着徐焕。
徐焕垂头耷肩紧贴门框站着,不停的将身体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再从右脚换到右脚,站立不安的仿佛浑身长满了刺。
李夏被姜尚武甩了一巴掌,半边脸已经红涨肿起,李文楠摔了一跤,头上的簪子摔没了,散着头发,胸前一片污渍,却满脸兴奋。
严夫人一张铁青,一边连声吩咐送周家太太等人回去,一边不停的曲膝给周家太太和其它人陪不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我安排不周,惊着太太和大姑娘,还有诸位,回头我到府上给太太陪罪。
我先让人送太太和大姑娘回去,等查清楚了怎么回事,再让人去禀报太太。
实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太太大人大量。”
“这不能怪你,意外之灾,我们先回去了,两个姐儿好象伤的不轻,九姐儿那脸……夫人别往心里去,这是意外之灾。都是天灾人祸,我们先回去了,夫人也要保重,别往心里去,别气着。”
周家太太连声宽慰着严夫人,却一会儿不敢多留,拉着女儿,和众人一起,赶紧走了。
第321章 拘在手里
庆丰楼离京府衙门不算远,很快,衙役头儿老周就带人赶到了。
到了庆丰楼下,听说永宁伯府李五爷的妹妹,也被殃及打伤了,唬了一跳,赶紧让人去请吴推官,自己不敢上去,先拘拿了外面的闲人,仔细查问起因经过。
吴推官骑着马一口气赶到时,老周已经问的差不多了,迎上吴推官,三言两语说了经过,吴推官拧起了眉,“闹事儿的这姑娘,跟那小子,什么来历?有人知道没有?”
“都不知道,都问了,说没见过,面生得很。两个人官话都说的极好,听不出口音,可也能肯定不是咱们京城口音,大概是哪个地方上来的祸害,跑到京城撒野来了。”
吴推官嗯了一声,脚下加快。
揪着年青男子的掌柜看到吴推官,忙松开年青男子,上前见礼。
“你是推官?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听掌柜喊了句吴推官,年青男子一边冲吴推官招手,一边上前几步,拉过吴推官,俯到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吴推官顿时一脸愕然呆滞。
年青男子退后两步,冲吴推官拱了拱手,“我得赶紧走了,有事你就……什么时候去找我都行。”
吴推官连连点头带哈腰。
年青男子刚走了两步,徐焕猛几步冲前,一把揪住年青男子,“你别走,你漫撒银票子,惹出这场事,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徐爷,这位……那个……”吴推官赶紧上前连解释带和稀泥。
“咦!你这个人,我明明是帮你!”年青男子指着徐焕,眉毛往上嘴往下,扯的一张脸都长了不少,“你知不知道好歹啊?”
“你这不是帮人,这是害人,闹出这样的大乱子,你看看,我外甥女伤成这样,凶手还没找到呢,你不能走。”徐焕冷着脸,死揪着年青男子不放。
“哎!这可不能怪我!你那个……那俩外甥女,直着头往人堆里冲,还有,你外甥女那脸,是那小子,哪,就是那个胖墩,是他打的,就这样,反手一巴掌,这胖墩手劲可不小……好好好,也算是我的不是,至少没想周全,兄台原谅则个。”
年青男子倒是爽气,长揖到底,郑重道歉。
“徐爷徐爷,这位是……”吴推官总算能插进话了,一句话没说完,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陆仪在前,郭胜在后,急冲了进来。
年青男子一眼看到陆仪,一把甩开徐焕,转身就要跑,徐焕被他带的猛的往前趔趄了好几步,在摔倒之前,被陆仪纵身跃起,一把提住。
“你什么时候到的京城?到京城来干什么?”陆仪提住徐焕,顺手扔给郭胜,一个箭步,一把揪住年青男子后面的衣领,拎着他转了个方向,面对自己。
“是怀慈兄啊,好久不见,看你气色挺好。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走,咱们回去,回家再好好说话。”年青男子被陆仪拎着,回过身,一脸干笑。
“一点小事,劳动吴推官了。”郭胜放好徐焕,一把拉过吴推官,顺手往他手里塞了张银票子,“大热的天,给兄弟们买几碗冰水喝,这事儿,就是个误会,带回去请我们老太太处置最好。给吴推官和诸位兄弟添麻烦了。”
吴推官也不客气,接了银票子,长长舒了口气,“郭爷客气了,只要没事,在下就念阿弥陀佛了。府衙这头郭爷放心,不会有人嚼舌头根子,这里,郭爷也放心,在下这就去好好交待交待。”
郭胜连声谢了,转身要送吴推官出去,吴推官哪敢让他送,拱着手连称不敢,推着郭胜一步不让他送,出来带着人回去府衙了。
姜尚武看到陆仪和郭胜进来,再看到年青男子和陆仪明显十分熟捻,下意识的靠近姐姐,紧紧拉着姐姐的衣袖,警惕的怒目着周围所有人。
姜尚文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严夫人站在诸人最前,神情严厉的看着年青男子,和揪着年青男子的陆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陆将军给我们解释一二!”
“惊扰夫人和诸位……”陆仪话说到一半,一眼瞥见李夏半边已经肿涨起来的脸,愕然的后面的话都忘了,一个转身,劈手就去揪年青男子,年青男子叫的极快,“不是我!是那小子,是他打的,我怎么可能打女人?我从来不打女人,又是那么小的小姑娘!”
陆仪松开年青男子,目光扫向姜尚武,姜尚武迎着他的目光,机灵灵打了个寒噤,紧紧揪着姜尚文的衣袖,紧紧抿着嘴,努力挺起胸膛,腿却抖起来。
姜尚文恍过神,伸手把姜尚武推到身后,迎着陆仪阴寒的目光,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怒目陆仪。
“她不是有意的。”徐焕往前一步,挡在陆仪和姜尚文中间。
“这是陆将军夫人的小叔,行十七。”郭胜一步上前,将徐焕挤的一个趔趄,退到了一边,再顺手拉过阮十七,“十七爷,再怎么着,这事也是由你而起,我们九娘子这脸,就算不是你打的,你也脱不开干系。”
严夫人听说是阮氏的小叔,呆了片刻,一时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儿?那这两位呢?总不能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吧!
霍老太太站在严夫人侧后,瞄着郭胜,又看看徐焕,再看向不停长揖的阮十七和一脸愧疚的陆仪,似有似无的冷哼了一声。
徐太太蹲在李夏面前,想摸李夏的脸又不敢,看着李夏一点点肿起来,越肿越高的脸,心疼的眼泪不停的掉,“阿夏这是要破相了……”
“是他打的九妹妹!阿娘,杀人偿命,不能放过他!”李文楠怒目姜尚武,恨不能冲上去把他打成一只烂猪头。
“这位姑娘,在下要是没记错,在南水门里,好象见过你们姐弟吧?”郭胜绷着脸,冲姜尚文拱了拱手,“那一次,多谢令姐弟出手相助。这一回,在下请姑娘给个说法,是我们永宁伯府,还是徐家,或是徐舅爷那匹马,惹着姑娘了?让姑娘气成这样,闹成这样?”
“是……那匹马!”姜尚文一只手背在背后,紧紧攥着姜尚武的手,“是我莽撞了,以为那匹马是我家前儿被偷走的马,和我家的马一模一样,那是弟弟最喜欢的马,我以为是偷马贼,是我莽撞了。”
说到最后,姜尚文声音里透着哽咽。
“姑娘,你看看我们九娘子这脸。”郭胜脸色更冷了,“这可不是一句莽撞,陪个礼就能过去的。还有十七爷,得有个说法。”
阮十七连声唉唉唉,抬手按在脸上,陆仪伸手按在他肩上,按的阮十七支撑不住,腿一弯,半跪到了地上,“唉你……是我的不是,我先给九娘子陪个不是,别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姜尚文咬着嘴唇,一眼不看垂头站在旁边的徐焕,只盯着郭胜,“你说……你先说,我弟弟不是故意的,我们……”
那一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姜尚文怎么也不敢说出口,他们都认识,说不定都是一家子,她和弟弟可是孤单单两个人。
郭胜先看向严夫人,又看向李夏,再看向霍老太太,霍老太太看着浑身警惕的姜尚文和姜尚武,暗暗叹了口气,“南水门的事,我听我这个小孙子说过,姑娘是明州来的?”
姜尚文不看霍老太太,拧着头嗯了一声。
“我也是明州人,姑娘是太莽撞了些,这小哥儿也是,就是打架,也得看着打,你看看我们九姐儿这脸,被你打成什么样儿了?再怎么着,也得让我们九姐儿出口气,让九姐儿说吧,你看呢?”
霍老太太看向严夫人,见严夫人点了头,示意李夏和李文楠,“九姐儿,还有七姐儿,你们说说,这口气怎么出。”
严夫人有几分心不在焉,不时瞄着一直垂着头,几乎一直处于恍惚离魂状态的徐焕,和浑身上下都是委屈的姜尚文,刚才老太太说,这姑娘是明州来的……
这事儿后头,可得有不少事儿。
“打……”李文楠指着姜尚武,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李夏一把拉过,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阵子,李文楠眉开眼笑,指着姜尚武道:“你不长眼乱打,你看看我妹妹这脸,这是要破相的!”
姜尚武眼睛瞪的溜圆,破相了……
“不能便宜了你,我和妹妹商量好了,两条,随你选,一是罚你给我们家……算了,我们家的马太多了,你洗不过来,就……五哥骑马最多,还有四哥,还有六哥,算了就五哥吧,还有郭先生的马,罚你给我五哥,还有郭先生,洗三个月马!”
“什么!”姜尚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巴掌,就得洗三个月马?
“一天要洗两遍!还有……”李文楠竖着两根指头。
“这个不行,你说第二条!”姜尚武打断了李文楠的话,他可不干洗马这活。
“第二条么,打断你那只胳膊,要把骨头打碎,让你这辈子都不能再欺负人。你挑吧。”李文楠胳膊抱在胸前,抬着下巴,挑衅的斜着姜尚武。
“那他呢?”姜尚文一把按住就要跳起来的姜尚武,指着阮十七。
“第一,是你先无理取闹的,他是打抱不平,错在思虑不周欠妥当,第二,我九妹妹这脸,是你弟弟打的,不是他打的,你和你弟弟七成错,他最多三成,第三,他是替我们打报不平,就是有几分不妥当,我们也不该多计较。”
李文楠迎着姜尚文的质问,竖着指头一二三说的清楚明白。
阮十七一脸赞赏,连拍了几下巴掌,“说得好……”
“你闭嘴。”阮十七话没说完,就被陆仪一个掌刀,砍在两只手上,砍的阮十七身子往前晃了好几晃,甩着两只手,疼的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