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且慢。”
“师爷对此有何高见?”
“大人学富五车,自是明察秋毫。然大越审案不能偏心一家之言,何不听听这母女二人如何说?”
“证据确凿……”
“如今天色尚早。”
县丞摸摸鼻子,最终还是点头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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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许久未有此类案件,这会一传十十传百,忙碌一天的人纷纷前来查看,就这一会,外面已是人声鼎沸。
身处其中,宜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实确凿,一定有什么被她忽略,才导致如今进退维谷。
“仵作大人,你如何分辨,这帕子非一人所绣。”
仵作也未料一句公正之言引来如此后果,心中稍存愧疚,他解释起来也格外仔细。
“姑娘且看,女红此物因人而异。两方帕子虽都精致,但元怕阵脚粗,针孔大,而另一方完全相反,针脚细密,下针方式也不尽相同。不用细看,也知这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宜悠盯着地面,此刻她全数心神,皆被那“针脚细密”所吸引。观沈福爱手指,五指粗大与猪蹄一般无二。仵作身为男子不会过多注意,这段时日她常刺绣却明白,绣娘定要手指灵活。
沈福爱随身携带锦帕,定不是出自她本人之手!
想到此点,方才困扰她的诸多问题悉数消散。是她一叶障目,大越女子虽均精于女红,但富贵人家当家夫人所用之物,多数出自下人之手。程家虽不富贵,丫鬟通房也不少,所出绣品自会供予当家的沈福爱。
胸有成竹她抬起头:“大人,民女有话要讲。”
“讲。”
“沈大小姐所用锦帕,并非出自本人之手。”
方才洋洋得意的沈家兄妹,此刻却是黑了脸。沈福爱想起娘交给她细软时的嘱咐,她说二丫出身贫寒,未曾见识过富贵,自不会想到此处。
可如今,她却是想到,并且当着如此多人言明。
沈福海勉强维持镇定:“女儿家的贴身物件,岂会交由他人之手?”
宜悠眼见的看到他腰上那方汗巾,阵脚歪歪扭扭。扬唇讽刺一笑,她踏步袭向沈福海腰间,抽出那方帕子,稍加比对果然阵脚一般无二。
“此方帕子应是出自沈大小姐之手,还请仵作检验。”
仵作比对后点头:“是同一人之手。”
沈福爱不可置信,娘千叮咛万嘱咐,他怎会还放置此物在身上。完了,这下全完了。
方才有多得意,如今她就有多心灰意赖。
“大人,此物并不是出自小妹之手。”
沈福海还欲抵赖,县衙后宅跑出一小厮,贴到陈县丞耳边耳语道:“夫人令吴妈妈传话,大人且要保住一世清名。”
县丞打个哆嗦,果然吴妈妈出手。他不会忘却,出身贫寒的同窗被派往苦寒之地,未过几年便病于任上。他能在富庶的云州站稳跟脚,全是夫人多方走动。
因着先前四丫之事,夫人本就对他多有不满。今日若是再明着偏袒,后果可想而知。
“大胆刁民,竟敢欺瞒本官。来人,杖责五十!”
与县衙责罚相同,大越刑杖,需要褪去亵裤。眼见沈福海如此,围观妇孺皆以帕掩面,唯恐长了针眼。
“大人,草民冤枉!”
沈福海未曾想,只这一会形势竟急转直下。往常无往而不利的贿赂手势,如今县丞却权当未曾看到。如此多乡民面前,他露出□白花花的肉,日后还有何脸面做人。
宜悠站在李氏身侧,不错眼的看向沈福爱。随着一声声的棍棒,她仿佛感觉那些年所受的闲气皆被拍打在地上,消失于无形。
握紧拳头,她不靠陈德仁,也能讨回沈家昔日加诸于她身上的不公。而这种感觉,却比百般谄媚牵绊讨好后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要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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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杖责也只是一小会,衙役亦不齿此等禽兽,每一下用足力气,直打得二人哀嚎不已。
只是兄妹二人身上却有不同,看似强壮的沈福海此刻皮开肉绽,而虚弱的沈福爱,却因臀部肥肉多,此刻只是略微发红,并无任何伤口。
宜悠目光自血滴上移开,昂首挺胸面对夕阳,单单这些还不够。依靠多年积累的民脂民膏,沈福海打通多方关系,如今还稳坐沈氏族长之位。今日,她要搏一把,将他彻底自上面拉下马。
拈起药包,她对着夕阳看一会,渐渐也看出点门道。
“大人,民女另有事要说。”
早先谈论热烈的妇孺,此刻早已闭上嘴巴。铁证如山,再羡慕李家母女比自身貌美,他们也只能闭嘴。多数信口开河之辈,此刻多少心存愧疚。
“当年之事与沈大小姐无太大关系,因为其起因,乃是沈福海贪恋幼妹,借着送亲,趁新郎敬酒空当行迷|奸之事。”
提及“迷|奸”二字,县丞脸色颇为尴尬。堂下女子正值碧玉年华,正是貌美如花之事,他也曾心存歹念。
“你可如何得知?”
“还请裴大人借宣纸一用,另请县丞着人端一水盆。”
二物齐备,宜悠小心将药粉抖落出来,余下空纸则投入水盆。经年累月黏在纸上的药粉灰尘没入水中,纸张渐渐变干净。
“民女与娘亲自离开沈家后,便以卖包子为生。包子贩卖所用油纸,与药铺包药所用一般无二。此纸牢固,但经人手往往留下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