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紧的大门被砸得砰砰响,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天际。宜悠抄起擀面杖,递给刘妈妈一根。
“你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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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打开,老太太被沈福祥扶进来,站在门槛上指点江山。昨晚她听说儿子丑事被掀开收押,四丫连带着派人来告诉她症结所在。
二丫走了狗屎运,县丞夫人极为喜欢她。若是说动她前去,将罪名扣在福爱身上,福海便可全须全好,族长之位亦可以保全。
“真是造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狗东西,拿着我沈家的钱来贪图富贵,竟然将我那好好地儿子送到衙门。”
作为此事中完全的胜利者,宜悠压根不想跟老太太一般见识。若在沈家,身不由己之下她还会斗一斗,如今她自不会做那市井泼妇状。
“娘,你去叫咱们街头的衙役。”
李氏闻言朝外走去,自始至终未曾看沈福祥一眼。
“碧桃,去给我搬个椅子,家里有外人进来,自是得好好看着。”
待椅子取来,她便老神在在的端坐,顺手取来三字经,叫长生与穆宇一个个的识字。
“姐姐,爹和她怎么来了?”
“且识你的字,管那么些别家事作甚?”
宜悠轻斥责,她从不是有耐心之人。当日既已决定舍弃,再见时自不会拿出孝顺女儿姿态。
沈福祥耳朵尖的听到儿子那声爹,感动之下当即红了眼眶。
自与李氏和离后,他便住在祖宅,服侍于娘跟前。娘对他极尽温柔,三十多年缺失的母爱一朝补回,他自是暖心不已。所以当娘说,将自家那点地归于公中,同吃同住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没曾想地契刚交回去,春生回来一遭,闹着要住大院子,他便搬去柴房。而后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他还要为一家老小烧水劈柴,俨然成了春妈妈跟班。
他本已绝望,正想这几日进城来找芸娘,只求为他们娘仨当牛做马,昨日却突闻二哥入狱。娘崩溃晕厥前紧紧拉着的手,嫂子厉声的指责让他无限愧疚,是以今日他便跟随二人来此。
如今再见儿女,尤其听女儿那锥心的“别家”,他突觉自惭形秽,因此便讷讷不言。
老太太苦了好一会,见院中个人皆有事要忙,竟是无人理她,便也收了*,朝儿子使眼色。
“二丫……”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这段话的意思就是,一个叫孟母的人,为了儿女能过得好,不惜抛下一切,三次搬家到适宜之处。”
长生自不懂那些弯弯绕,听此恍然大悟:“那人不叫孟母,而是娘。也不对,娘只带着我们搬家一次,并不是三次。”
“孟母与娘不同,不过长生你得记得,天下母亲,疼爱儿女的心是一样。”
“恩。”
姐弟俩正学然忘我,沈福祥是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反倒是老太太,拉起儿子手。
“儿啊,娘没那条件。如今你儿女居于此,你便搬过来,随他们一起住。你二哥的事,缓缓再说。”
沈福祥意动:“娘,你不再生气了?”
“都是娘的孙子孙女,隔辈亲,哪有那么大气性。”
宜悠且能稳住,拉着长生不让他出声,一旁少不更事的碧桃却疑惑了。
“小姐,夫人不是早已和离且脱族,怎么?”
“碧桃且打住,别人若要把自己说成那天上的王母娘娘,我们也管不住那张嘴。只是信不信,不还在自己?”
“还是小姐聪明,我去擀皮。”
“去吧。”
主仆二人话语轻松,却将老太太气个仰倒。浪费了那些力气,到头来人家竟从未放在心上。来之前便相好的以势压人,拿捏住这一家,如今却是全然行不通。
一计不成,她又生一计:“福祥,多日不见,你也该与儿女一叙天伦。”
沈福祥本愧疚,但看娘满含希冀,他还是走上前。
宜悠只闻到一股子馊味,再看沈福祥身上衣衫,虽肥大些却簇新,应是沈福海当季新做。唇角勾起,老太太当真蠢笨至极,竟不知让他净身后再跟来。
不过他模样也瘦削了不少,额头皱纹竟深了几层,这些时日怕是也过得不舒心。
“二丫。”
一只手伸到头顶,就要行抚摸。宜悠刚想闪躲,门口走来带刀的二人。
李氏一步冲上来,伸开双臂挡在闺女身前:“沈福祥,你手抬这么高,竟是要打我女儿?”
“我……”
一着急他说话声便打哆嗦,宜悠与李氏并立:“娘,刚沈老夫人在这骂骂咧咧,我拉着弟弟未曾理会。如今她好不容易歇了恬燥,却又派儿子前来。”
因着脸面,老太太哄儿子的声音本就极地,也就宜悠离得近,大体能猜出一二。外面听到声音,来看热闹的邻居却只记得她方才的破口大骂,如今纷纷点头。
有几个弄明白身份的,甚至已指指点点。
“这不就是昨天那兄妹的亲娘?”
“看李氏刚来时那副干瘦的模样,在家都被累成啥样了?”
“昨日我铺子刚来个云林村的,这沈家的事,你们还不知道吧?当年她可是杀了沈家长子亲娘,又夺了人家的族长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