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此事?巧姐真是辛苦,竟是埋怨起了我。”
“我哪有,我对你这般漂亮的妹妹多好。”
“那你方才怎么会说劳什子的‘你们沈家’,我们这一家,连带丫鬟嬷嬷只有五个人,天不亮时我五人都在四合院中酣睡,难不成有人梦游,一连十天跪在正院外面。”
“宜悠你嘴真厉害,明知道是谁,还与我计较做甚?”
宜悠哭起脸:“多次被沈四丫带累,如今我不是生怕,因为此事巧姐和夫人恼了我。”
“怎么会,我娘最是宽和,这些年从来都不生我气。”
宜悠腹诽:章氏宠女,对你这唯一的闺女自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着。对我这做喜饼的,怕是心情不好分分钟打杀出去。
“走吧,咱们且去看看。一大早我做好了喜饼,你可得看看。”
巧姐将帕子扔给丫鬟,蹲下来开始掀盒子盖:“让我先瞅瞅。”
宜悠朝前走着,见她瞪大眼睛,心下却是稍稍放松。这十日她可谓殚精竭虑,先是老太太埋棺材墓碑之事。若是真从白石堆下挖出那等不吉利的东西,白石可真是不能再用。
随后证明虚惊一场,她便尝试各种馅料。秋日新麦口感要好,但有一点比不得春日,花卉果蔬稀少。无奈之下,她只得拿肉馅来凑,千挑万选,最终挑出了咸味馅料。
如今她带来的喜饼分两层,第一层乃是桂花、鸡冠花、高丽菊、猪肉、牛肉、羊肉馅十二只喜饼。
每只呈半月形,上面印有半个“囍”字,肉馅与花馅拼于一处,暗和男女阴阳相合之意。
第二层外观与第一层相仿,只在肉馅上,变为鸡鸭鱼肉。
婚嫁送礼讲究双数,取个吉利寓意,两盒喜饼各有不同,如此细致,更是透出女儿家对这桩亲事的深刻用意。
“真好闻,可惜,吃不到。”
宜悠哪能不知,初见面时那位活泼可爱,但仍不失娴雅贞静的巧姐,压根就是个幻象。真实的她,实则是个嗜美食如命,又率直天真的小吃货。
“这次的你不能吃,会把福气吃光。”
“那可怎么办?”
“怎么办呢?”
巧姐摇着她的胳膊:“宜悠,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吧,是吧?”
随着她一遍遍的询问,她发髻上插着的珠钗摇啊摇,像极了前世她养过的那只小狗。
“当然,我留了一份圆的,没有刻字,那不算喜饼。等会给夫人看完,我拿出来送你。”
“你当真最是可亲。哎,为何我就不会做这些吃食。要不宜悠,今日我跟你回家,你教我吧?”
宜悠想起县衙中那些传说:大小姐每进一次厨房,县衙厨房都得重新修一次。干巴巴的笑两声,她直接拒绝:“巧姐,我家小本买卖,厨房经不得你烧。”
“是不是吴妈妈告诉你的,我要去找她算账。女儿家的名节,怎么能如此不顾。”
宜悠笑出来,她最喜欢巧姐这般直接的性子,从不因别人说实话而有所迁怒。
“自不会是吴妈妈,而是我亲眼所见。”
“既然你都知道,日后我想吃什么,你便要来给我做。”
“那自是可以,只是如今还方便,你出嫁后,怕是不行了。”
宜悠故作感叹,面露不舍,实则在悄悄寻觅着机会。她对姜府着实陌生,当年究竟发生何事,能让如此活泼的巧姐,变为那般模样。
巧姐是她两世以来交的第一个密友,她自是得想法子,护着她渡过此劫。
“这还不简单,你混在我陪嫁里去认认路。日后再来,也方便些。”
得来全不费功夫,宜悠眼睛亮起来:“行。”
巧姐却是看着她的神色,见她答应的这般痛快,更是心生欢喜。自幼在县衙长大,她并不如面上表现的那般天真无邪。尤其是章氏对她那般上心,该教的自然是一点都不少。
地位使然,她自小也不爱迂回行事。之所以对宜悠这般好,也是看中她那丝毫没有杂心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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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得再慢,这会也到了正院前。
宜悠稍稍整理下食盒,正待进门,却听到一阵兵荒马乱。
“见红了!”
“夫人,四丫见红了。”
吴妈妈略显焦急的声音传来,巧姐脸色也阴下来。马上就要成亲,她自知见红是何意。
“宜悠你先回避下,小心沾上晦气。”
“不必如此,我没那般细致。云林村比不得县衙,这些事我大概知晓。”
“也好,咱们先进去。”
似乎听到宜悠的声音,跪在地上的四丫睁开眼,朝她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见此她心里一咯噔,不为其它,而是比起数月前那个尖酸刻薄的四丫,如今她怨恨仍在,整个人却多了几分程氏的气息。那种历尽千帆艰辛后的狠辣,竟与程氏如出一辙。
推己及人,她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初进县衙时,她真是个一心想求富贵的乡下丫头。而在其中摸爬滚打几年,她心肠渐渐变硬,手腕也高了不知几层。
她都能成长,那自幼见惯程氏手腕的四丫,怕是成长的更为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