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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那模样,竟是连马都不肯下。”
廖业廷长着一副桃花面,一路赢得云州城内小媳妇大姑娘的青眼无数,这其中却不包括巧姐。
“那般年纪,定是仗着父祖荫封。待兄长来年中举,定要比他更厉害。”
安抚着巧姐,宜悠却是不以为然。廖小将军脾性是傲,可他行事间却丝毫让人挑不出差错。
章氏更为直白,点下女儿鼻子:“你这傻丫头,他分明是在给穆然做面子。你没看到,穆然衣着虽未变,位置却在众人之前。他本就是廖将军旧部,廖将军子侄来云州,岂能毫无打算?”
巧姐沉默,扭头朝宜悠吐吐舌头,瞪大眼一副不忿之状。宜悠见她俏皮,虽认同章氏,但也莞尔一笑。
临到县衙下车时,陈县丞所言印证了章氏猜测。穆然已经升为县尉,成为记录在吏部的朝廷命官,负责县内一应兵事物。
“与前朝不同,大越尚武。武将名义上与文臣对等,实际薪俸却要比文臣高半级。穆然如今,已是与我平起平坐。”
什么?
穆然竟有此等造化?隐隐的,他竟与如今正得势的廖将军有关。那前世她退亲后,他带穆宇远走他乡,应当不是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凄惨。虽不确定,但她心中却隐隐有了怀疑。
章氏宽慰:“他秉性宽和,定没少在廖将军面前为你美言。”
陈县丞本有不平,他中举是已二十有二,历任三届县丞丝毫未曾升迁。如今穆然年方弱冠,竟已于他平起平坐,他心中自是不甚舒适。可想到廖小将军那几句话,那点怒气也就散去。
京中大家看不上他,若是能与廖将军搭上线,未尝不是一道契机。
“天色已不早,宜悠先归家,与娘亲整理家务。”
夫妻二人正在讨论要事,也未多挽留她。章氏喊来下人,为她准备一顶轿子,送她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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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悠还是第一次坐软轿,前世她虽富贵,但终年不出府,哪有坐软轿的机会。
轿夫抬得极为平稳,舒展开坐在里面,她想象着从前双腿走路时的情境。虽那时也不累,但总少了这一份惬意。
富贵之家的日子就是舒坦,待过两年家中余钱多后,她也要置办一顶轿子,让李氏和长生也得有此享受。
赚钱的心思再次浮上来,其余琐事也就显得没那般扰人。慢慢合计着,她掀开帘子看向两边的商铺。
五谷斋那块大气的牌子已经换掉,只是一个照面,铺中便有二人捧着米面走出,想来生意极好。
再往前走便是吴琼阁,想到长生那戴着极为好看的转运珠,她颇为意动。
“麻烦几位师傅,就停在这里,你们且先回去歇息。”
轿子再舒服,终归不是自家的。在未曾有这份本事之前,她总不能耽于享受,毕竟这世上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之人并不在少数。
“吴掌柜,宜悠又来叨扰于你。”
一场官司拉紧两者间距离,吴琼又酷爱沈家包子,是以如今两家交情甚笃。
“伙计,上茶。”
宜悠捧着茶,眼睛却扫一圈旁边精致的收拾。身为女子,多喜欢精美的珠钗,宜悠也不例外。
“有何喜欢的,我可折本卖于你。”
“吴琼阁首饰放在云州城也不算差,我可是买不起。今日前来,乃是想问有无金制的转运珠。”
“你来得正巧,恰好来了一批。”
宜悠取来一看,豆粒大小的金珠上雕有十二生肖,端得是一番巧心思。李氏属虎,她属马,挑出两颗,想到穆然她鬼使神差的多拿起一颗。
虽然吴掌柜说要折价,但她还是全价付清。
“此物费功不费料,若只收金之成本,掌柜怕是真要亏本,此便宜我确是不能占。”
吴掌柜素来精打细算,收下后立刻亲自给她斟茶。
“你此番前来,除却转运珠,可还有它事?”
“掌柜高明,果然看出来。实不相瞒,我欲开一包子铺,相中了这条街上商家。可我家搬入县城时日尚且,对此不甚了解,还得向掌柜请教一二。”
吴掌柜蹙眉,向她说明情况:“商铺多为祖产,父传子子传孙,代代生计皆靠此物。若非到迫不得已,实少有转卖之人。”
宜悠这才明了,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简单。就如云林村沈家宗族贡田,自有沈家起就只进不出。农户一般不卖田产,商户自不会售卖其经营许久赖以生存的商铺。
吴掌柜见她满是忧愁,不由有些可怜:“不过凡事无绝对,我倒是知晓一家。”
“掌柜请讲。”
“便是五谷斋相邻的那家绣坊,原本也是极为昌盛的一家。无奈前些年,绣坊掌柜父兄皆被征召入伍,十几年杳无音信,战场归来的同乡只带回两包头发。那家娘子突逢大变,身体确实一日不如一日,膝下幼女年方五岁,定是顶不起家业。你若着人前去相说,指不定能成。”
宜悠记下,眼见时至中午,便告辞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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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靠近家门,一只小团子便冲上来。
“姐姐。”
“长生,这时辰你当在家中习字。”
长生退后三步,将满是泥巴的小手背在身后:“我……下午再写。”
点点他鼻子,宜悠颇为无奈。沈家这些年没出个秀才,她也没指望长生中举做官,只愿他多识点字,日后不做那睁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