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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叔奶奶浑浊的眼低垂下去,看到怀中肌肤赛雪的小姑娘。一身蓝色的旧布衣,更显得她皮肤白嫩。巴掌大的鹅蛋脸上,一双杏眼笑眯眯的,红扑扑的腮顶竟比四月的桃花还要娇艳。
  “二丫,奶奶活这些年,真没见过比你还俊俏的姐儿。”
  宜悠样貌从来都被夸赞,可她却鲜少听到来自老人的赞美。
  “二叔奶奶竟在那说笑,难不成我娘就不好看。”
  “好看,当然好看!哎,芸娘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若不是当年跟了福海,怕她就要被李家卖给县里一位富商为妾。”
  宜悠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段:“怎么回事,二叔奶奶告诉我嘛。”
  娇嗔的言语,便是心态早已古井无波的老太婆也无法拒绝:“这事也就我们老一辈说过,当年芸娘也是你这般年纪,及笄那天她终于换上身新衣裳。那模样,立刻惊艳了整个村子。她的那些传闻你也听说过,李家想将她打发远。
  邻村有个媒婆便起了坏心思,三言两语想将她送到薛家为妾。薛家经商富裕,大公子年近三十,娶妻十几年仍未得一子,见到芸娘那般颜色怎不动心。还是芸娘癖性倔强,直接将自己的命数捅给媒婆,而后一哭二闹三上吊,死都不肯与人做小。李家无法,丁点嫁妆没给,一个小破包袱将她赶出门,送到了沈家。”
  宜悠却总算明白,为何女儿出嫁,李家会连面子上的嫁妆都不给。
  “薛家?”
  “就是薛家,听说是县城中的,做那木头的营生。”
  宜悠摇头:“县城里什么都贵,我整日忙着赚钱,哪有心思去关心那东加长西家短。”
  “哎,你就那犟脾气,若是带上你爹,哪用得着这般辛苦。也罢,先苦后甜,老天爷不会亏待老实人。”
  宜悠站直了,默默合上眼。老天不亏待老实人?李氏一辈子没做什么坏事,前生却在受尽苦难后郁郁而终。而她这般娇气,却得重来一次的机缘。
  弱肉强食,上天只给奋进的人机会。所以她不信天,只信自己的努力。
  “快到周家了,二叔奶奶,我估摸着这事应该与周叔无关。都是熟人,咱们怎么也得给他留些面子,你看这样可好。”
  附在耳边叽咕一番,二叔奶奶点头:“就这样。”
  **
  周家养猪杀猪卖猪肉,一家人实则无多余精力去巴拉那几亩田地。周屠夫便将手中田地租出,每年只收部分租金,其余时间专心经营这营生。
  宜悠扣开门时,便见他正往大锅里添火,满手是血的扒着猪毛。
  “周叔,我来了。”
  周屠夫回头,随手往脸上一挥,顿时一派土匪状。
  宜悠看着直乐:“看来今天的肉肯定新鲜。”
  周屠夫早已习惯,拍拍猪后臀:“你来的正好,这猪没长到两年,不大不小肉正好鲜美。看,我给你这后肘。”
  后肘上全是精瘦肉,云州不出大豆,所以植物油很贵。农家一般用肥肉炼油,所以肥肉要比瘦肉贵。但宜悠自小讨厌白花花的肥肉,她包包子也都是剁烂了瘦肉紧成丸子,馅料既筋道又好吃。
  “好咧,再来点膘。明天赶集,刘妈妈会来取。”
  周屠夫也知道他们家情况,全是女人,又没个车马,拿这么些东西肯定不方便。
  “没问题,钱你先拿回去,先吃了肉再说。”
  宜悠将早已准备好的钱袋交给他,笑容中是不容抗拒:“都这么熟了,还那么客套干啥。周叔你先收下钱,我才好说另外一件事。”
  周屠夫接过去,入手一掂重量便知沈家分文没少给。别在腰间,他在另一盆清水中洗把脸。
  “沈家婶子也跟来了,是不是你有啥张不开嘴的事。”
  宜悠腼腆的笑笑:“还真让周叔你猜中了,就刚才,我看到老家院子里堆着一些白色石头,我爹说是你们给了他钥匙。”
  “什么?”
  周屠夫胡乱在裤子上抹下手,进屋不久后摸出一串钥匙。
  “还是在梁下面挂着,不过……”他眉头拧成个疙瘩:“这钥匙上太干净了,一点猪油都没有,一定是被人动过。”
  见她愧疚宜悠忙出声安慰:“当初将钥匙交予周叔,我自是十分信任,如今我也没怀疑你。实不相瞒,上次县城赶集看到虎子媳妇。言语间,似乎她对我带着些偏见。”
  “那就是了。”
  周屠夫叹息,伸长脖子朝正房后面喊道:“虎子,虎子你给我出来。”
  屋后跑出手握锥子的虎子,比起半年前,他眉宇间多了一份成熟。成亲后他已不再跟着赶集,而是在家中钻研这门祖传的手艺。开始他也不适应,可爹一句“不学这个,你将来那什么吃饭,干什么养活媳妇和娃?”点醒了他。
  收回往日痴念,他踏踏实实的同媳妇过日子。
  “爹,沈家奶奶、二丫,你们都来了?二丫是不是忘了带钥匙?”
  周屠夫将钥匙扔到他脸上:“瞧瞧你们俩干得好事。”
  他这一吼,在后面帮着糅猪皮的周王氏和新妇莲莲也都出来。三言两语,事情就问个水落石出。
  “媳妇你爱干净我知道,可也不能随便把别人家东西做人情?”
  虎子急了:“这事是真的?”
  莲莲涨红着一张脸,怨恨的看向宜悠:“沈家奶奶病的那么重,那几块石头又不值钱,她拿出来也算尽孝。”
  宜悠却被她这神逻辑打败:“你也是成了亲的妇人,怎么说都是个立起来的成人。难道在家时你爹娘没教过你,不问自取便为贼。”
  莲莲更恼:“那东西可不是我取的,你这话,怎能说你亲爹是贼。”
  “你也莫用那一套来压我,钥匙是我交给的周叔。你在全家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拿出去,本身就是一种偷。我与周家熟,也不说太重。如你这般今日偷钥匙,保不齐明日就能偷钱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