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也不叫起,而是热情的问道:“今日中秋,妈妈不陪着尹姐姐张罗,怎么屈尊光临寒舍。”
尹妈妈也不恼,瞄向她头上的冠笄,再看一眼未来得及收回的香炉、草席和蒲团。
“这是有姑娘及笄,今日又是中秋,夫人真是双喜临门,老婆子今日来便是为了此事。”
章氏只做糊涂状:“尹姐姐也真是,自己身子重,还派得力的妈妈来恭贺中秋,这份恩情且我记下。吴妈妈,等会你再带一份谢礼,代我拜会一遭。”
吴妈妈忙应下,尹妈妈起身走到宜悠跟前。
“夫人当真仁慈,我今日前来却是为着宜悠姑娘。前些时日在知州府,她与我们老爷在亭□□度雨夜。夫人说,这是好人家的姑娘,怎么都得给个名分。这不,老婆子今日便来讨要姑娘的生辰八字。”
满座哗然,少数人甚至已开始对雨夜浮想联翩,章氏脸更是一黑到底。若是尹氏这般说也就罢了,一个老妈子,竟敢公然无事她话中拒绝之意,得寸进尺。
比起所有人,在场李氏更为着急。她早料到有这一日,也准备好应对方法,事到临头她还是忍不住怒气。
欺人太甚!
“妈妈所言不妥,宜悠归家时,已将当日之事一一道明。当日承蒙知州大人关照,她局于侧院一夜安眠。且自古婚姻之事父母之命,我断不会允其与人为妾。”
尹妈妈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夫人所言不妥,恕老婆子妄言:我们老爷出自越京陈家,未满而立已是一州之长,实则前途无量。令嫒今朝过府,若生下个哥儿,弱冠后受荫封,那她便是诰命夫人。此般尊贵,岂能是‘妾’之一字可概括。”
巧舌如簧,宜悠算是见识了。正当她欲说话是,巧姐却站出来。
“你这妈妈好生可笑,画饼充饥玩得倒不错。那日在知州府,我与宜悠同塌而眠,一直到天明未曾分开,我怎不知什么共度雨夜。”
尹妈妈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姜家二百年名声毁于一旦,章氏护犊之心传遍云州。再借一把个胆子,她也不敢乱编排巧姐。
“小姐莫要着急,撇开此桩,我家老爷一州之长,夫人出自越京尹氏,两人诚心迎宜悠姑娘过府为贵妾。在座各位还请赏脸,给夫人一个脸面。”
她这般说,众人倒是迟疑起来。男女之事自是讲究你情我愿,可抛却此桩,知州一手遮天的本事却是不容动摇。是以如今,多数人竟是意动。
不过一商户之女,给知州做贵妾也算抬举她。劝说两句,全了知州和夫人脸面,彼此皆大欢喜。
一时间三喜临门之声不绝于耳,章氏拉下脸,院中终于安静。
宜悠自始至终坐在那,早几日得知陈德仁大树将倾,她并无太多忧虑。只是陈德仁并未倒台,章氏还不能明着与其唱对台戏。如何不伤知州颜面的度过这一遭,却是个麻烦事。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县丞自前面走来,背后跟着穆然。
“宜悠姑娘,你是怎生想的?”
尹妈妈逼迫过来,宜悠扬唇:“妈妈来的着实不巧,宜悠已经定亲。”
第73章 v章
此言既出,就连李氏也险些绷不住。闺女何时已定亲,怎么连她这做娘的都不知道?
眼角和嘴角共同抽搐,在她看到尹妈妈那明显不信任的神色后,赶忙恢复正常。可此时已经晚了,尹妈妈打眼扫过来,又是笑容满面。
“这可真是喜事,方才怎未曾听说。不知姑娘定给了哪家,老婆子也好给你贺喜。”
话音中满含杀气,究竟是哪家儿郎,能让你舍弃风度翩翩的知州大人。
李氏却深知,她必须要帮着闺女将此事圆过去。
“不过是个普通的哥儿,等到六礼走完,妈妈若是不嫌弃,烦请来喝一杯水酒。”
尹妈妈笑容淡了些:“夫人何必吞吞吐吐,今日中秋,说出来也让大家喜庆喜庆。”
巧姐将瓷杯拍到桌上:“妈妈好奇心倒是挺重,宜悠你就偏不要告诉她,让她抓耳挠腮的猜去。”
章氏拍下女儿肩膀,斥责之色并不达眼底。
尹妈妈脸上笑容悉数消失不见:“看小姐这般说的,莫不是要为难我。沈夫人,今日老婆子乃是奉夫人命前来,回去总要有个说头。莫非是夫人看不上知州,故意拿这个搪塞;还是真有心为难我这老婆子。”
宜悠撇撇嘴:“妈妈这是想哪儿去了,夫人和气,我娘话语间也无不敬,哪来的为难。”
尹妈妈一番话挨了把软刀子,干脆使劲攥着她的手腕:“姑娘家这是害羞了。”
宜悠并未如她所言做女儿家羞涩状,而是光明正大的抬起头。这一眼却让她愣在那,穆然站在拱门处,目光复杂。仔细看去,他的肩膀竟然在微微颤抖。
他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看到尹妈妈进而想到知州大人心生不愉,或是进来天寒而起了伤风。
还是被她突然定亲给刺激到?最后这点想法刚冒头,就被她压下去。男儿家不比姑娘面皮薄,穆然若是心悦于她,定不会走个路都隔在街两侧,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来跟妈妈说说,夫人向来仁慈,若是份好姻缘,她不定会送点什么。”
尹妈妈的手极有力气,掐得她手腕有些疼。
眼见挣脱不开,一直震场的章氏站起来:“老爷忙完前面,也过来了?”
“恩,今个事情多,辛苦夫人。”
自打巧姐亲事生出变故,陈县丞一颗爱女之心全开,往日那点花花心思皆老老实实的收起来。这几日他忙于查没姜家千亩良田,大捞一笔后心情极好。
“无碍,府上这会还来了贵客。老爷你可能有所不知,这便是知州夫人的奶娘尹妈妈。”
“哦,夫人你们说,我只坐一会。”
章氏命吴妈妈给县丞带来的几人上茶,而后她招呼尹妈妈坐在一旁。
能上桌之人全是官家夫人,不管其夫婿官职大小,总与被主子捏着卖身契的奴仆不同。尹妈妈此时坐的绣墩,便位于圆桌下手。
宜悠手腕终于重获自由,看着上面一片青黑,尹妈妈手劲可真大。半年前撞在炕桌上不过青紫几天,如今她握了这么会,竟然已经青了。
“翡翠,你去我房中,取一贴活血化瘀的膏药。”
巧姐的声音提醒了李氏,她忙敲过来:“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