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悠也凑上去听,很快她就明白。原来兄弟俩自幼相依为命,在人牙子手下讨日子。为了护住弟弟,端午从来都是节衣缩食,有什么事也尽量冲在前面。长久养不上,他自然长不胖。
“现在好了,只要你们好好跟着,穆宇定不会多有苛责。”
穆宇点头:“长生也是好孩子。”
两兄弟第一次露出舒心的笑容,不同于方才刻意扯出来的,此时这笑像是脱去一层厚厚的冬衣,由里到外透出一股真实。
“我看你们俩便先住在西厢,穆宇,你书房后面不还有间后罩房,给他们便是。”
安排好两人住行,那边穆然也做好了饭。刚才的阴影犹在,这会他仍有点提不起神。宜悠几次想开口反悔,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此举不只是为她,她这也是为了长长久久的日后。
收拾完碗筷,穆然进屋,开口便问她要些铜板。
房内只有两人,宜悠也不再端着:“夫君,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穆然摇摇头:“我并没有生气,毕竟只要咱们好好地,孩子总会有。我只是一时有些拐不过弯,待天黑睡一觉便好。”
他这般说,宜悠自然是全数相信。站起来,她一双玉臂环住他脖颈,整个人吊在他身上。
“夫君不生气便好,刚才冷着张脸,我都少吃半碗饭。”
穆然脸色缓了缓:“你饿不饿,我再去给你煮碗面?”
“倒不怎么饿,如今我整日呆在屋内,四体不勤。若再像以往吃那般多,怕是很快会胖成一只小猪,到时夫君看到了可要厌恶。”
说到最后,她甚至伸手在他胸膛上画几个圈圈。
穆然低头望着怀中的小媳妇,她的容貌真是无一丝瑕疵。再往下,严丝合缝的棉袍内包裹着一尊玉体。除了他,没人能感受到那种神仙般的美好。如今她软软的,满眼的期冀简直要融化他一颗心,他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舒心一笑,他将小媳妇带到炕上:“你便是胖了,也比寻常人要好看。给我几百个铜板,我得去打酒。”
“打酒?莫非夫君你要借酒消愁?”
“你想到哪儿去,明日咱们去见娘,总不能空着手。趁着这会天早,我去打酒,顺带买两只鸡。”
“那边一个男人都无,哪用得着酒,只买只鸡便成。”
穆然却坚定地摇头:“规矩如此,即便用不着,封在桂花树下,等长生娶妻时拿出来,也是陈年老窖。”
宜悠见他如此体贴,唇边的笑意更浓:“那便都依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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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然这一来一回,便又得许久。
宜悠继续理着账册,穆家只穆然、穆宇兄弟二人,花销再简单不过。以她卖包子算账的经验,很快就扒拉出个大概。
整个穆家最大的开支,便是支给大伯的那笔开支,其余穆宇买点年糕、穆然偶尔给同僚付会酒钱,纯粹是蚊子腿。以穆然如今的俸禄,加上隐形收入,再把采购之事把控在自己手中,她这日子绝对的收入多开至少。
总之算起来就俩字:好过。
日子又宽裕了些,她当然高兴,可也没有特别高兴。这半年她算是看明白,如今时局稳定,只要是自由身,不管士农工商,踏实肯干日子都会不错。
提笔在旁边白纸上写两下,一下掐断穆家大伯的财路,还得让人说不出什么,她得好好想想。
从体力劳动贸然转为脑力劳动的宜悠还稍稍有些不适应,不过此刻她正在努力的融入一个官家夫人的身份。
想了会毫无头绪,窗外传来穆宇清脆的数数声,她抬眼望去,端午、端阳抻开用来套马的麻绳,一人扯着一端,给穆宇跳大绳。穆宇身子灵活,这一会已经到了一百。
仔细听下去,一直到二百他没有丝毫差错。若是换做往常,他只能数到一百。
托着腮,她若有所思。长生静不下心思去学,若是能让他玩着学,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边想着她也走进西边厨房,明日回门,总要带些饼子。一般此物都是由公婆准备,但她没公婆,穆家人自从成亲当日见到穆然强硬的态度后,这两天就没露过面。无人帮衬,她只能自己动手。
和着面穆宇进来一趟,帮她生气了火。宜悠刚想让他出去歇着,穆然就进来。
他手上沾着点鸡毛,想来吃刚放下鸡。
“你放下,还是我来。”
宜悠摇头:“穆大哥,这东西对我来说不费劲。”
穆然已经习惯了她四下无人时软软的喊他“夫君”,在外面就是寻常的“穆大哥”。抚去她鼻尖上的面,他颇有些不好意思:“都是我,也没人帮衬着你。”
宜悠心说,比起每日被一大堆长辈管束,早起给公婆请安,而后跟在婆婆身后立规矩,她更喜欢如今干点不轻不重的活,一整日自由自在。
不过这话她只能埋在心里,即便穆然爹娘已逝去,不代表他对穆家的感情全数抹杀。
“这活计又不累,这样,我包出来你烤如何?”
两人就这般忙着,到准备妥帖时,已经是晚膳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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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黑进卧房,宜悠拿出另一只荷包:“下午我理着账册想了想,穆大哥如今是官身,身上总不能少了银子。”
穆然接过来,抽出里面的银票。四海钱庄发行,面额是五十两纹银。这些银钱,够一大家子过上几年,着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穆然将银票退回去:“这还是算了,县衙那帮小子可不是善茬。他们瞧见银票,定要起哄去立春苑。”
“立春苑?”
“就是下坊那边的……”
宜悠脸黑得像锅底:“你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