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悠从未见过这种老人,像沈家那位顶多胡搅蛮缠点,而这位却完全想一出是一出,所有人都得配合她,不然就是大不孝。
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就是当了皇帝也不能真这么自在!
“依我看这天下间,没有什么是斩不断的。要真说斩不断的,那还有一样,便是自己的欲望。人到死都念着一些东西,这会我娘住在县城四合院里,有奴仆照顾、有银钱花用,这样的日子谁不羡慕。穆大哥,我看有人忙不迭的想去当老封君。”
“当闺女的孝敬娘,这是天经地义!”
“你也知道是当闺女的,不当闺女的凭什么要孝敬。老夫人扪心自问,你究竟有没有一天,把我娘当成亲闺女来疼?怕是想要把她卖到薛家换两件新衣裳的时候,你才那她当亲闺女吧?”
穆然给她顺顺气:“别理会就事,时辰快到了,咱们也该往穆家走。”
没等李老太太说话,穆然便拉着宜悠继续往前走。穆宇跟在后面,虽然他听不懂大人们之间这些机锋,但他还是很聪明的什么都没问。
穿过胡同便到了穆家地片,宜悠也彻底熄了怒气:“要不是他们凑上来,我都要忘到天边儿去。长这么大,这还是我第一回见自己亲姥姥。哦,她也算不上什么姥姥。”
“别多想了,继续忘了就是。”
宜悠点点头,她自不会将这等糟心事告知李氏。要是放在先前,她还有心思去跟李家好生周旋,可经历知州府的事,尤其是当她看到廖将军直接包围府衙搜查时,她也开始反思:
明明有绝对碾压的实力,为何要一再忍耐,平白无故给自己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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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一个村,没多久就到了穆家祖宅。与沈家人丁兴旺不同,穆家人并不多,可这家盘踞在云县多年,拥有田产无数。
故而穆家祖宅修得也极为气派,四近的宅子雕梁画栋。一层有一层的精致,穆然曾经说过,穆家祖宅并不是一朝建成,而是自大越开国到如今一年年累积,历任三届族长修缮。
“今年大门已经修好,后面那些,你往远处瞧瞧应该能看见,那些地方得等明年开春再动。”
宜悠退后半步跟着,一点点记在脑海里。前世离开云林村时她才十五,压根就不懂什么。这几天听穆然说话,她才觉出来,穆家比沈家强的不是一半点。
原先她吓唬下春妈妈,便能找到书房钥匙直接闯入沈家书房,在穆家此事怕是不可能。
“然哥儿来了,还有沈家姑娘,来快进来,喝杯热茶。你们来得真巧,族长马上就要开祠堂。”
穆然皱眉:“这是二嫂,大嫂应该在准备祭祖之物。”
宜悠瞅了瞅,果然跟穆宇说的一样:大嫂胖二嫂瘦,三嫂闹哄四嫂面。眼神顺着往后看去,那忙不迭指挥院中一干人的,应该就是三嫂,而跟在后面老实干活的,应该是四嫂。穆然排老五、穆宇排老六。
“二嫂当真是客气,看来今个儿我回来,是能享受到做姑娘的待遇。”
二嫂愣在那:“远来是客,然哥儿,你说是不是?”
“客不客的这还真不好说,我去问问大哥,若真没什么事,我便与宜悠歇下。”说完穆然一步上前,拦住一绸衫中年男子:“大哥,二嫂说我们远来是客。如今族中这般忙碌,我便找个清静的地方先呆着?”
穆家老大,正是现任族长之长子,只要他不突然死亡,熬到岁数便是铁板钉钉的下任族长。
作为族长他自小受的教育自然与旁人不同,虽然清楚族中打算,但他还是忍不住暗骂二弟妹一声蠢货。下马威,也是你一小小妇人可以使出来?画虎不成反类犬,有了防备然哥儿还能那般容易上套?
“一家人哪用说那些客气话,对了,二叔和二婶的牌位爹已经命人新做,如今这会应该摆在了祠堂上。”
宜悠跟在后面:“夫君,我们先去拜一拜爹娘。”
“恩,自然。”
先前她低着头存在感不强,这会露出来,正巧被沈老大看个正着。瞧着那出水芙蓉般的面庞,他直接愣在了那。先前怎么没觉得沈家四丫这般美,穆然这小子当着是艳福不浅。
“大哥,既然没事那我们先过去。”
直到两人走开,宜悠还能感觉到那炽热的眼神。她有点后悔,方才该盘个老点的发髻,打扮老成点就不会这般。摇摇穆然的衣袖,她抓两下头发,刘海下来,然后冲他笑笑。
穆然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刘海挡住半边脸,自然不再那么出众。她这般想虽然无错,可那刘海挡住额头,更显得一张巴掌大的脸小巧。他平常看习惯了,都觉得这般更好看,这主意真是糟糕。
“弄上去,披头散发的见爹娘可不好。”
手指拂过面颊,抓起发丝,轻巧的缠在发髻上。摸着手中柔软的乌发,穆然上了瘾般,久久不曾放开。
宜悠感觉到周围来往众人越发不对劲的眼神,忙边上退一步:“这里是穆家。”
穆然这才松开,心里却是在不停回味那异样的舒坦。还没等想到什么,前面突然传来小孩子的争吵。
清脆的童声说道:“真的,新嫂嫂是那黑山老妖变的,听说她特别可怕,一双手能扣出小孩子的眼珠。”
“手指甲长的是白骨精。”这是个扎冲天髻的小丫头。
“这俩都够可怕的,听说长生也爱随便打人,他们两姐弟真的都好可怕。”
五六个小萝卜头齐齐发抖,穆然脸彻底黑下来,宜悠却忍不住想笑。凑上前她问道:“你们听谁说的,新嫂嫂是白骨精?”
“我在云林村看到的,春生的脸都被她划成那样,她的指甲肯定很长。”
“对,还打小孩子,肯定是坏人。”
“咦,你是谁?”小胖子觉除了不对劲:“这么好看,你一定是新嫂嫂。对,白骨精会变形,变成美人把人吸干,快跑不要被她抓到。”
一波小萝卜头惊慌失措的做鸟兽散,宜悠摊开手,颇为有些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
“春生那孩子,当真是不让人省心。穆大哥,咱们先去拜爹娘,他们说两句便说去,我并不介意。”
“等会我去跟族长说道说道,都那么大的孩子,再过几年也该娶媳妇,总不能信口开河。”
“嗨,你是跟他们一般计较做什么?”
初听到时宜悠确实有些难受,不过听到是春生的主意,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这颗毒瘤越来越成气候,多大的人利用起一帮小孩子还不手软。
不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她就不叫沈宜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