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一逃六年,还是没能躲掉这段孽缘,再入侯府客居,那位喜怒无常的二公子天天阴森森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
楚凌越:别怕,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
习若云瑟瑟发抖:我最怕的就是你……
楚凌越:哦?
习若云:这剧本不对啊……小时候软萌可爱的雪团子怎么成了这样?!
女主病弱娇美外柔内刚,时而佛系时而火爆的精分少女。男主病娇脑有病,占有欲爆棚宠妻狂魔
第24章 梦尽浮生
薛行之被人从睡梦中叫醒时正是深夜,站在他眼前的男子面色极其憔悴, 衣服尽都被汗水浸透, 身上带着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 他目光不自觉地往那人下半身看去, 只见他衣襟下摆濡湿一片, 其中带着斑斑血迹, 他立时反应过来眼前此人是个宦官。惊讶之余尚未开口开口发问,那人便将他拖到外间,只见榻上平躺着一个昏迷的女子,正是陈青鸾。
眼见陈青鸾气若游丝只剩半条命, 薛行之也顾不上细问苏仁是怎么回事,急忙动手开始抢救,他将原本的包扎解开, 见到伤口不大才稍微放了心, 又去药房取出许多瓶瓶罐罐, 将许多不知何物制成的药膏调和在一起,往伤口处涂抹了厚厚一层, 直到药膏干涸,又将最外头那层刮去。只见露出一层薄软的药膜封在伤口之上,果真再没有血流出。
见伤口上止住了血,薛行之这才定下心神来给陈青鸾把脉,随即露出诧异的神色,回过头对一直站在身后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苏仁道:“陈姑娘这毒……是缘何而来?”
苏仁略去与那紫衣客间的种种经过,只将灵炽描述给了薛行之, 老大夫捋着花白的胡子沉吟半晌方道:“老夫稍后给你开个药方,每日早晚喂她服下,应能保她性命无碍,只是她何时能清醒过来,便不得而知了。”
苏仁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这才略微放松下来,又问道:“她与我说自己体质特殊,所以不怕这灵炽之毒,可是真的?”
薛行之叹了口气,“陈姑娘体质特殊不假,然而并非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的事,其中牵扯到她许多过往,老夫也并不是全都知晓。”
他医过无数病人,深知苏仁此时心绪极为脆弱,便越发小心斟酌字句,不愿刺激到他,只道:“那些事还是等她醒过来后亲口跟你说罢,她特意交代过不让老夫告知旁人,毕竟她是老夫的雇主,这话是应当听的。”
苏仁听罢默然点了点头,他原本一直将探究陈青鸾的过往当做一项乐趣,然而现在他无比渴望能听陈青鸾亲口讲述这些他所没有参与的人生。
薛行之写好药方交给苏仁后,眼见他极小心地抱起陈青鸾,如同手中捧着比他性命更贵重的宝物转身离开,在心中暗叹:也不知陈姑娘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原本隐姓埋名是为了远离灾祸,可是眼下她陪着的那人,怕是带给她的波折只会多不会少。
近几日来,厂督府内的下人无不是在胆战心惊中度过,两个人好端端的走,不过月余再回来时,一个昏迷不醒,另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如同疯魔了一般,终日吃住都在病榻边,所有照顾陈青鸾的活都由他亲自动手,不叫旁人近身。若有手下来寻他处理公事,也不过在外间用上三言两语便将人打发了。
就这样熬了数日,床上昏迷的人脸上已经有了血色,而还清醒的这个却是愈发憔悴。谁也不敢劝苏厂督做违背他心意的事,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这样执拗的守下去,直到陈娘子醒过来。然而在某个午后,他突然传露珠来接替自己贴身伺候陈青鸾,而他自己则去沐浴更衣。
第二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苏仁,又恢复了以往傲慢阴沉却又一尘不染的样子,仿佛这些日子来的所作所为都不曾存在过一样。而原本战战兢兢的露珠发现,陈娘子好像痊愈了!她并不似之前那般如一尊没有生命的人偶一动不动,若有人唤她,便能看到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偶尔亦会轻轻翻身,仿佛只是贪睡却又不愿醒来一般。
按照薛大夫的说法,当出现这样的反应时,便说明陈青鸾很快便能醒过来。苏仁是最早察觉到这一点的人,而与狂喜一同涌现在他心头的却是浓浓的不安。在陈青鸾昏迷的这段日子里,他刻意不去想的问题,现下不得不面对了。
他曾经多次半真半假地问过这个陈青鸾,她究竟为何心仪于自己,起初是质疑与不屑,后来便渐渐变为了求证,而如今,他疯狂的渴求着答案。然而直到这个女子情愿为他赌上性命为止,他仍然对她近乎一无所知。
刨除一切原本曾在他脑海中浮现过的算计与阴谋,他惊恐的发现自己无法自二人相处的种种情节中得到结论,于是只好近乎自我欺骗的认为,陈青鸾如同他年少时嘲笑兼利用过的那些女子一样,是迷恋于他那副天生的好皮囊。所以当他知道陈青鸾就快能清醒过来时,他便强迫自己去沐浴更衣,进食安寝。这样一来,当陈青鸾再次睁开眼睛时,出现在她面前的就仍然会是值得人多看上几眼的好样貌了。
苏仁这般忐忑的心境,陈青鸾自然无从知晓,她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梦境,在梦中,她忘记了自己是谁,仿佛她的时间从未开始过。
起初是身处没有边际的灰暗混沌随波逐流,她无法思考,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这样不知飘荡了多久,终于踩到了坚实的地面,然而四周却是全是漆黑一片。她漫无目的的前进,直到有一些微弱的亮光出现在她两侧,那是一些残破的画面,有低声啜泣着的妇人,执剑暴怒的男子,慌不择路的少年,她无法回忆起这些人是谁,只能继续向前。
越往前走,四周的情景越发真实起来,最终连成完整的一片,将她包裹在里边,掺杂着血腥味的烟尘吸入肺腑的瞬间,她想咳嗽,却被一个少女握住了手,那女孩回过头来一脸担忧:“快跑啊,他们追过来了!”
陈青鸾不由自主地随着那少女奔跑起来,然而空旷的大地上突然出现了许多白色的人影,将她二人强行拉开,陈青鸾只觉心如刀割一般,拼尽全力挣脱了禁锢住自己的人,冲过去拨开人群,却见到一对中年男女满身是血,依偎着倒在地上,那女子还有一口气,她看向陈青鸾,无声的说了一句话。然而陈青鸾还未等看清楚她说了什么,便觉脚下一晃,径直跌落下去。
坠落的尽头是怒吼着的大海,海水冰冷刺骨,她攀附在脆裂的木板上,滔天巨浪拍在脊背之上,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被海浪将她冲到岸边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有力气站起来,崎岖尖利的黑石滩广阔无际,而在海岸的尽头伫立着一座城池,城墙上的守军甲胄尽都灰白暗沉,仿佛与被风化了城墙融为了一体。唯有一抹明亮的身影叫人移不开视线——那是一个志得意满的少年正迎风而立,他高傲地仰着头,眼神睥睨,暗红色的衣袍在狂风中上下翻飞,成了她失去意识前眼中唯一的色彩。
陈青鸾再次睁开眼时,露珠正端了汤药过来,见她清醒过来露出惊喜的神色,却是还未等陈青鸾同她说话便跑了出去,过了片刻又上气不接下气地奔了回来道:“小姐,您可算是醒了,您要什么尽管吩咐。”
陈青鸾笑骂:“你方才像见鬼一样跑出去做什么?”
露珠脸颊一红,吐了下舌头讪讪地道:“之前督公吩咐奴婢,若小姐您醒了,就即刻传信给他,奴婢方才便是叫人通报去了。”
陈青鸾白了她一眼,心下腹诽道:人说县官不如现管,可自己这个顶头上司跟苏仁比起来,真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她尝试着自己坐起来,然而全身无力又酸痛的厉害,倒吸了一口冷气对露珠道:“若非看你还是这般水灵,我都以为自己已经躺了半辈子了。你先扶我起来罢,我自己实在没有力气折腾了。”
露珠也笑了,依言小心地将陈青鸾扶起来,又将靠垫摞起来好叫陈青鸾可以靠在上边,同时道:“小姐您回府是在半个月之前,这之前还昏迷了多久奴婢就不知道了。”
陈青鸾抬手轻触自己脖子上原本受伤的地方,触手只觉已然是一片平滑,只有些痒痒的。
露珠这丫头虽然时常脑子不灵光,但眼力价还是有的,她方才出去时已经顺路叫厨房预备了些清粥小菜,不多时便有人送了进来。她端起粥碗来吹了吹,又将火腿并腌制的瓜丝挑了一些拌在里头,端过来对陈青鸾道:“小姐您这么久没进饮食,怕是胃肠都没了知觉,奴婢先喂您吃些粥缓一缓,晚些若您有胃口吃别的了,奴婢再叫人去准备。”
陈青鸾活动了一下手指,确保自己还未虚弱到连碗都端不住,便抬手对露珠道:“我自己来罢,我素来不习惯被人伺候,这点你是最清楚的。”
露珠见她坚持,只好将碗端了过去,随即又道:“小姐您也就是清醒着还能坚持,之前病着的时候,还不是由得人服侍呢?”
陈青鸾莞尔一笑道,“那真是辛苦你了,回头等我大好了,请你去蓬莱阁吃酒席当谢礼好不好?”
露珠急忙摆手,“奴婢也是昨儿才被放进来伺候小姐的,再之前都是老爷在您跟前守着,不叫奴婢们靠近呢。”
听得这话,陈青鸾动作一滞,方才开口问道:“那督公现下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前半生都在这一场梦里了~
第25章 前尘过往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发烧。。。糊里糊涂就发出来了,玄学也没蹭上,今天上线小修了一下_(:3」∠)_
陈青鸾清醒过来的时候,苏仁正巧奉召入宫。
他自疫区先行回京, 之后又称病闭门谢绝一切往来, 朝中上下无不生疑。御史大夫弹劾他的奏章如雪花一样多, 那些参他此次赈灾过程中种种不合规矩的折子, 尽都被慕容铎撇到一边, 懒得多看一眼。倒是一些指控他身染疫病却不等治好就强行回京的折子, 却叫他不能不在意。
京中人口密集,一旦爆发疫病,后果不堪设想。不仅百姓无辜受累,身在皇城之中也未必就不会受到波及。慕容铎打定主意, 倘若苏仁当真因为贪生怕死而带病回京,那就算这回能够将功折罪,从今往后也绝不会再倚重于他。
苏仁足不出户, 却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 那些言官打的算盘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所以当皇帝又一次宣他面圣时,他没有再推脱, 直接便随那宣旨的太监一同入宫了。
慕容铎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在宫门口的侍卫都是已经交代好了的,若是见苏仁有身患疫病的征兆,那便直接将他拦在外头,断不能叫他这个活病灶往宫里溜达。然而苏仁虽神色稍显憔悴,但是眼神清明,肤色如常, 丝毫不见疫病的症状。苏仁深知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目不斜视,大步流星,一路行至御书房。
慕容铎亲眼见了他,便知那些清流言官们又是在捕风捉影。他安抚了苏仁几句,又问他究竟是生了何病,可否需要叫太医来诊治。
苏仁婉拒了帝王的好意,只道自己乃是在剿匪过程中受了伤,不能久坐久站,故而告假,眼下已经好了大半。慕容铎听闻他有伤在身,便没再多留。
苏仁自御书房走出一段之后,便见一个宫人来寻他,道皇后娘娘请他过去一趟,苏仁却只道自己身体抱恙,恐无法礼数周到冲撞了娘娘,来日大好了定然去觐见,便径直走了,只留下那一脸震惊的小太监。
待出了宫门,只见马车旁多了个自己府上的侍人在边上等着,他见苏仁出来,急忙将陈娘子苏醒一事禀告给他,苏仁听罢,面上倒看不到欢喜之色,只令车夫抄近路尽快赶回去。
一路赶回主屋门前,手都已经搭在了门上,苏仁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对旁边一路小跑才跟上自己的苏海子低声道:“她刚醒过来,是不是该让她静养,别去打扰才好?”
苏海子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能有给督主提建议的时候,急忙答道:“病人最是需要人陪着的,陈姑娘一定也很想见到您。”
苏仁又何尝不知自己应当陪在陈青鸾身侧,然而她昏迷不醒时还可坦然面对,可如今她醒了,心中竟然生出近乡情却之感,方才一时慌乱叫身边的小太监看了去,不禁有些气恼。
见苏仁沉默不语,苏海子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要磕头认错,只见苏仁却不再看他,推门进屋去了,却将自己隔在了门外头。
陈青鸾吃过了东西之后,觉着稍微有了些力气,便强要露珠扶着自己下床走动,刚在外间遛了一圈往卧房走,只听有人开门,她下意识的回身,腿一软险些跌倒,随即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搀住,她抬眼微笑:“多谢督公。”
苏仁一面给露珠使了个眼色叫她退下,一面小心翼翼地扶陈青鸾回床边去。陈青鸾被圈在温暖的臂膀里,柔声道:“我可是已经躺腻了,千万可别再叫我躺下休息。”
“好。”
“那一会儿督公陪我坐着说说话可好?”
“好。”
“那督公可愿与妾身讲讲从前的事?”
上首那人沉默不语,陈青鸾下意思地抬头,以目光追寻着答案。苏仁原本还在犹豫着,却见到陈青鸾闪烁的眸光看向自己,喉头一动,一个略带沙哑的“好”字便无法控制地冲出了唇边。
这是陈青鸾头一回见到苏仁面上露出窘迫的神色,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惹恼了这位脸皮薄的主儿,便转过脸去专心看路。
陈青鸾在床边坐下之后,苏仁俯下身轻轻脱下她脚上的绣鞋,陈青鸾见状,故作羞涩地道:“听闻这半个月来都是督公亲自服侍我,这样的荣耀,天下可没几人享受过罢?只不过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身子都被看光了,以后若督公你始乱终弃喜新厌旧,我可怎生是好。”
苏仁冷哼一声,手上动作却未停,一边将她安置在榻上,并且扯过蚕丝薄被来给她盖好,一边道:“宫里头的主子娘娘,又有几人没被太监近身服侍过,若照你这样说,可是都该发配到感业寺去了?”
陈青鸾失笑,随即正色道:“那怎么能一样,我若是被旁人偷看了,那定是要将这事儿藏住了,恨不得将他灭口才好,只有对督公您,才上赶着求您负责任啊。”
苏仁白了她一眼,正要回身去将旁边的凳子拿过来,却见陈青鸾往里挪了半个身位,向他招手笑道:“这可是督公您的床,哪有叫我全占了的道理。”
苏仁身子有些僵硬,却还是依言在陈青鸾身旁坐下,二人只见相距不过尺余。平日里都是苏仁靠在榻上,陈娘子搭边坐着,眼下两相位置对换,竟似连掌控权也掉了个个儿。
此时苏仁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他故作不在意地道:“我年幼时的事都记不大清了,少年入宫,宫里那些腌臜事,说起来也不过是污了你的耳朵,实在没什么可听的。”
陈青鸾浅笑,“我也只是因为梦到了督公少年时的样子,所以有些好奇罢了。”这话一出口,只见苏仁脸色骤变,她先是有些不解,随后反应过来——苏仁那日知晓了灵炽的毒会令人在痛苦的回忆中不断煎熬,所以一定误会了自己方才的话。
她抬手握住了苏仁冰凉的指尖,柔声道:“督公别误会,我之前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又重新经历了许多年少时的过往,那段日子实在不堪回首,而在梦中,我无路可逃,最后是见到了督公,我才清醒过来的。”
苏仁绷紧的神经这才稍稍舒缓下来,却还是不大信陈青鸾的话,他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那些过往,我有知道的资格吗?”
随即见陈青鸾露出诧异的神色,苏仁急忙接着道:“若你不愿说,那就罢了。”
陈青鸾没有忽略掉他失落的呀眼神,莞尔一笑道:“我之前不愿说,原是同督公一样的理由,觉着不过都是些凭白污了耳朵的事。又想着纵使说了,督公也未必会信,不过督公若果真想知道,那就彼此做个交换,您觉着意下如何?”
苏仁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道:“都依你的。”
陈青鸾笑了,她道,“既是这样,那便先由我来说罢。”她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然后便开始了讲述:
“有这么一个大户人家,本家的家主同旁人合伙做生意,二者原本尚能维持表面亲善,但是后来利益分配不均,渐渐撕破了伪装,甚至光明正大地想至对方于死地。可巧家主只有一个独生子,除此之外,嫡系中只剩一个弟弟还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家业。
后来那个合伙人便与用计害死了家主的嫡子,家主此时已经身患重病命不久矣,他想起自己多年前曾有过一段露水情缘,那女子是个有夫之妇,所以几乎没人知道这段关系。他派人去找那个女子,发现她早已过世,只留下两个女儿。按年纪来推断,其中较小的那个应是由家主所出无疑。
按照这户人家的规矩,女子也可以继承家业,然而家主却没能将那女孩儿接回来。只因为这女孩儿连同她的姐姐,在母亲过世成为孤儿之后,便被他的合伙人收养了,他觉着与其把自己的家业拱手让给合伙人的傀儡,不如直接将之除去永绝后患,将家业传给与自己更加亲厚的幼弟。
那女孩儿从此陷入了无休止的追捕之中,年少时的梦想一一破灭,还不得不同相依为命的阿姐分别,直到她的亲生父亲亡故,她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解脱。哪知她那位刚刚继承了家主之位的叔叔,直接找上了那位合伙人,要他将女孩儿交出来,说她是兄长唯一的血脉,要亲自将她当做继承人来抚养。
那合伙人也摸不准继任家主到底是真心想要将女孩儿当做继承人,还是要借这个机会将她诱杀,一边说为了女孩的安全着想,要安排她改名换姓在乡下过活。转头却将那女孩儿的姐姐送了过去顶替。
这时女孩才明白过来,那位合伙人也不是真心想要保护自己,她只是个用来制衡继任家主的筹码而已。她自知没有反抗的能力,只好尽量远离家乡,叫自己能够安全一些,也尽量降低姐姐身份被拆穿的危险,所以打算远渡海外,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回去。一路也是千难万险,好在那位合伙人出手算是大方,女孩手上银钱和护卫都不缺,方能平安来到了大楚,而她登上大楚土地的第一站,便是黑峡关。”
言毕,她看向苏仁,目光却是落在了当年临风而立的那个身影上,那是她前半生无尽颠沛流离的终点,也是一切未知的起点。
饶是苏仁浸润宫廷十余年,亲身参与过许多阴谋算计,仍是不能不唏嘘感叹造化弄人。然而眼前的女子面上一派平静从容。骨子里坚强的人,如坚石立于风浪之中,经历越多磨难,越会被洗练的晶莹圆润,让他只觉所有安慰的的话语都苍白无用。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一个人,当能与之共享所有的痛苦与喜乐,以及不堪的回忆。
第26章 往事难追
苏仁原不曾以为,这辈子还有同别人说起前尘过往的一日, 他一开口, 下意识的便模仿了陈青鸾的口吻:“有这样一对夫妻, 感情十分恩爱, 他们共育有一子一女, 女儿的闺名暂且不提, 那个小儿子单名一个仁字,表字子美,虽一看便不是那等风雅之人所取的名字,但也是饱含了爱意的。
这家人经营着一家客栈, 虽然离村子有些远,但是因着附近山上有许多泉水,其中一处温泉据传说可以延年益寿, 所以客栈一年四季生意都很好。
父母忙着生意, 无暇照顾幼子, 这担子便落在了当姐姐的人身上。阿姐平日都很严厉,每次那男孩偷跑出去玩儿都会被她抓回来, 她总是说要男孩用功读书,将来她好跟着沾光。男孩很顽皮,不爱读书习字,有机会便要遛到山上去一玩就是一整天,甚至为了躲过阿姐,还曾拿了芦苇管用来透气,在野泉里躲着。后来生了风寒, 还带着病被阿姐罚背书。
有一次那男孩又跑到山上去玩儿,到中午下起雨来便提前回了家,下山时迎面见到了阿姐,她衣衫破破烂烂还带着血迹,一见到那男孩,便牵着他往山里跑,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后边隐隐也有脚步声,二人在山上绕了许多岔路,始终甩不掉后边的人。后来跑到那处野泉旁边时,男孩实在跑不动了,阿姐便对他道:‘你快躲到水下去,能躲多久就躲多久,实在熬不下去了再出来,以后万事小心,阿姐再也不能护着你了。’
她一说完,便将男孩推入了水中,男孩在水下隐约听得有人经过,一动都不敢动,直躲到天黑,泉水寒凉无法再容身,才爬出来回了家。哪成想原来热闹非常的客栈里,竟一盏灯火也没亮着,他推门进去,只见到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想来那男孩定是天生便不太正常,他没有哭闹着跑走,也没有去附近村子里找人帮忙,他去一一翻看尸体,其中有他的阿爹,被一刀砍断了喉咙,还有他的阿娘,是被人掐死的,身上一丝不挂。他没有找到阿姐,便又摸黑上了山,然而一直搜索到他躲身的野泉附近,有一处杂草倾斜,明显有人在此处活动了许久的空地上,他找到了阿姐的一片衣袖,不得不放弃了——来时的脚印共有五个人的,去时却只剩四个,而且是少了那最小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