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在萧宗昌的授意下都察院御史张鹏,给事中孟凯同时上书,弹劾太子行为不法。太子先是听说父皇撤去了刑部审讯承恩伯的官员,紧接着又拿到了那两份弹劾自己的奏折。
见上面一桩桩一件件,侵吞民田,私建别院,广蓄美女,真真切切都是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太子当时就吓得不轻,赶忙找了叶敏淳来商量。叶敏淳虽然能文能武,但是权谋诡计并非他的所长,他有能拿出什么办法。
太子最后便派他连夜赶回京城,去找杨培实,请他去皇上面前说情。叶敏淳连夜赶到杨府求见老太爷。老太爷在松风书舍见了他。叶敏淳将来意一说,老太爷心想这个太子也太沉不住气了。他却是不慌不忙稳坐钓鱼台:“回去告诉太子,叫他好好办差,再不要擅离值守!这件事情不用操心,自有皇上为他料理。至于进宫求情,没有那个必要!”太子爷,您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擦干净屁股,不要再干那些违法违禁的蠢事了!
叶敏淳有心让外祖父指点迷津,老太爷却没有深说的意思。在这个险恶的官场之中,别人是靠不住的,很多事情要靠自己去悟。
叶敏淳带着一脑袋问号连夜返回通州行营,将老太爷的话与太子一说,太子听罢略略安心了一些,却仍是放心不下。
皇上看了两个小官弹劾的奏章果然龙颜大怒,第二日皇上御批下发,御史张鹏,给事中孟凯以下犯上,在午门之外庭杖八十,发配辽东充军。
两个低级官员被打了八十板子,押赴辽东,萧宗昌吃了个亏,也就没了动静。老太爷其实心知肚明,萧宗昌也知道这一次弹劾根本不可能成功,这只不过是一次试探。
他就是想看一看,太子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究竟是如何。
太子松了一口气,叶敏淳对于外祖父的洞若观火、未卜先知大为叹服。果然姜是老的辣!
前线军情紧急,前朝夺嫡之争又此起彼伏,杨府很快又热闹了起来。一时间来看望老太太,求见大太太的官太太们络绎不绝。这些人的目的老太太洞若观火,全是走曲线救国道路,利用夫人外交来探听消息的。
老太太病还没有好利索,一时之间简直不厌其烦。雨澜这段悠闲的日子也算过到头了。每天都被大太太拉壮丁一样出来陪着各位官家小姐。如今杨家的嫡女全都出嫁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连九姑娘也不得空闲,被拉了出来和雨澜一起招待客人。
四月二十五,银月洒泪拜别父母,在数百名侍卫的保护下,离开京城,向着千里迢迢的成都进发。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带着大大小小的一群官员组成了送亲团和使节团,随同银月一同上路的还有美貌的陪嫁女子若干,鹂娘正在其列,雨澜当然知道这所谓的陪嫁女子,实际上就是大楚派过去的秘谍。
前一天,雨澜将自己亲手缝制的荷包送给银月留作纪念——说来惭愧,雨澜继承了原主的才华和能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独刺绣一项,无论如何下功夫,终究差强人意,她倒是想送银月一件亲自做的衣裳,可实在是拿不出手。
二人相对垂泪,这个时代不像现代,北京和成都飞机几个小时便到了,那时万水千山,两地走上一趟,怎么也要几个月的时间,加上银月嫁给的是蜀汉的太子,这一去,两个人恐怕是真的相见无期了。
银月走后,雨澜也是恹恹的没有精神。这日,雨澜午睡后照例去松鹤堂见老太太。
到松鹤堂的时候,老太太身边的苏妈妈迎了出来。院子里寂静无声,苏妈妈轻声说道:“老太太已经歇过午觉了,可起来枯坐了片刻就又打起了盹儿,姑娘先坐一会儿。”
雨澜微笑点头。坐了一会儿,老太太便醒了过来,杏黄便过来叫进。
进了屋,雨澜见老太太歪在榻上,虽然经过了休息仍是一脸倦容,老太太道:“家里乱纷纷的实在太闹了。一天得不着个清静!”来见老太太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封君,老太太虽然疲乏,但是也不好就驳了人家的面子。
雨澜总算深刻理解了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雨澜坐到老太太的床头,两手轻轻揉捏着她的肩膀:“您老人家的身体最重要,这些官太太们再来,您还是不要再见了吧!”
老太太舒服地闭上眼睛:“那怎么成,你祖父为官多年,从来不摆架子,多少年才积累了这样的好官声,不能因为我而坏了他的名声。”
雨澜急道:“那怎么是好?您的病情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了,这几天下来,又见不好了。”老太太和那些老封君们说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话要说几分,都是极有讲究的,是十分费脑子浪费精力的事情,所以病才刚有了起色,应酬几天,身子又不好了。
老太太道:“我又何尝想应酬她们……”此时已经冬去春来,院子里阳光正暖,几株藤蔓上已有绿叶长出,一派万物复苏春意盎然之景。老太太望了一眼窗外,忽然道:“我在昌平有一个陪嫁的庄子。不如你陪我到那里去住上几日吧!一方面躲开京中的官太太们,一方面也带你去散散心。自从银月走后,我瞧你也是郁郁寡欢的。这么多年了,除了去庙里上香,你连家门都没怎么出过呢!”
雨澜听了这话不由大喜:“真的?”每天只能在杨府这个一亩三分地里活动,的确快要把她憋出病来了。如今春光正好,要是能到京城郊区去溜达一圈,那不就权当春游了吗,那实在是太美了。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昌平离京师路程挺远的,路又不好走,祖母现在还在病中,不行不行!”那时的官道也不过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和现代的柏油马路完全没的比,坐在马车上走那么远的路,也着实十分累人。
老太太见她在这种时候还在想着自己,心中一暖,笑道:“放心吧,叫你母亲准备一辆舒服一点儿的马车,我也想出去散散心了!”
雨澜一想也是,这下也高兴起来:“也把九妹妹带上吧!她性子最活泼,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高兴的。”
老太太其实正有此意:“也好,等会我叫人去和你二婶婶说就是了。”至于五姑娘,雨澜没提,老太太也知道她和雨澜不对付,带上她七丫头原本的好心情怕是要被破坏了,也就没提这个茬。
老人家毕竟也是偏心的。
晋亲王府。
“十六哥,你真的要出关去查探?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今兵凶战危,你身份贵重,万不可以身犯险啊!”叶枫齐满脸担心地看着叶邑辰。
叶邑辰一身戎装,已经收拾整齐,手下上百名亲兵由袁大脑袋带领,在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叶邑辰白盔白甲,手执马鞭,微笑道:“十七弟,前线的士兵打生打死,我却在京城枯坐,呆得都快发霉了。虽然你的密探没有发现女真人的异动,但是我还是不放心,这次只是到居庸关看一看,有何可担心的?”
叶枫齐一咬牙:“那我和十六哥一块儿去!”
叶邑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好兄弟,哥哥知道你是惦记着我的安全,不过你放心吧,我带出来的亲兵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再说我又不是去前线打仗,有什么危险的!京师这一片可还离不开你呢!”
叶枫齐还想再说什么,叶邑辰已经翻身上马,晋亲王府的大门轰然打开,叶邑辰带着上百人马轰然冲出,人如龙,马如虎,一时气势冲天,“取道昌平,直奔居庸关!”
☆、100 路遇晋王战事流言
老太太出趟门可是一件大事,大太太得信后,一早就派人先去昌平,收拾房子。置办东西,安排仆役,好一通忙活。大太太病好之后便拿回了管家的权力,府里又准备马车,收拾行礼,等一切安排妥当,出了家门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终于收拾妥当,这日一早,雨澜、雨晴跟着老太太出了门。由于边关正在打仗,家了便派了几十个家丁和护卫随行,杨家的护院里头据说有锦衣卫,雨澜上回是见识过的。这样前呼后拥的弄了三四辆马车,雨澜坐在第二辆,第一辆是老太太的座驾,车上垫了厚厚的毡子,杏黄带着松鹤堂的大小丫鬟打醒了精神侍候着。第三辆上头坐着九姑娘雨晴。
雨澜本来打算和祖母坐一辆车,方便照顾。老太太知道她这是孝顺,可京师距离昌平的路可不近,于是就把她撵到了第二辆马车上,让她下头的人好好看顾着她。若是和她呆在一处,这一路上她别想好好休息。
钱妈妈本来就是农家出身,对于郊外的庄子就没有多少新鲜感,雨澜就把她留在了绿静斋看家,随身带着晓月和晓玉两个丫头。这俩丫头听说能到昌平,高兴得昨天夜里都没睡好,马车一开动,晓月还在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晓玉的性子沉稳些,只在一旁看着她笑。
雨澜就伸手戳了一下这丫头的脑门子:“瞧你个没出息的,没出过门子是怎么的?”
晓月嘟着嘴,低声咕哝着:“还说我呢,我瞧着姑娘比我还高兴呢!”
雨澜听她这么一说嘴角也勾起一丝笑容。古代的闺阁生活真的是太拘束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年到头只有杨府那么一亩三分地能够折腾,难怪大宅门里乌烟瘴气的,斗得你死我活。想想也怨不得这些女人,她们除了争宠、斗争,难道还有别的事情好干?现代社会虽然也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样出去工作,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上,这斗争自然也就少了很多!听说嫁人之后日子能过得宽松一点,可是雨澜现在对嫁人又很有些排斥。
愿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雨澜现在是深刻体会到这诗的意义了。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马车渐渐上了官道,春天已至,天气也渐渐暖了,雨澜忍不住将马车帘子掀开一条缝隙向外看去,路边一望无际的田野里,一片片的小草冒出头来,鲜嫩的绿意延伸向远方,看得雨澜心旷神怡。
雨澜深深地吸一口气,连空气,都是甜的!
这时候的官道就像现代的高速路,唯一不同的是,官道上人烟稀少,走上大半天也就能看见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断不会出现高速路大堵车的壮观景象就是了。
正和两个丫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远处突然蹄声轰鸣,大地都随着一阵抖颤。雨澜吃了一惊,问;“哪里来的马队?”
晓月和晓玉对望了一眼,心说我们怎么知道?
雨澜听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从京师方向过来的。马队跑起来可比杨府这种舒适的马车快多了,雨澜一个念头刚刚升起来,远远的上百战马已经如飞而至,雨澜忍不住好奇,掀起一条缝隙向外看去。
一眼便看见了带头奔过来的叶邑辰。他穿着白盔白甲,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甲片折射出一道道光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雨澜对天发誓他两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这个时候的晋王爷气场全开,j□j那匹神骏无匹的白马也不能夺走他一丝一毫的光芒,整个就像天神下凡一般。由于奔驰的速度极快,他身后的斗篷灌满了风,正在猎猎飞扬,脸容冷峻,目光如电,身上散发着丝丝缕缕有若实质的杀气。
雨澜有种感觉,他,是天生为了战争而生的。叶邑辰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马车上杨家的标志,他心中正自微微一动,就看见其中的一辆马车上帘子半掀,一张小脸欲露未露。虽然犹抱琵琶半遮面,但是叶邑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雨澜。
他薄薄的嘴角微微上翘,面上不由自主就浮起一丝笑意。
雨澜就发觉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射了过来,“刷!”雨澜想也没想就把帘子放了下来,就像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当场捉住了一般,她心跳如擂鼓,直到马队走了好久,还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杨府的马车听见后头的声音,早已让开了一条去路。按照大楚的制度,官道不是普通老百姓可以行走的,若是违禁被官府逮住,是要被严厉处罚的。老太太也是拿到了兵部的堪合,才能走这样一条康庄大路。也算是官宦家族的一种特权吧。
叶邑辰带着上百亲兵毫不停留呼啸而过。袁大脑袋跟在叶邑辰身后,扯着嗓子大吼:“王爷,那是杨首辅家里的马车!”跑得太快,张嘴就灌了一肚子风。
叶邑辰冷冷道;“少废话!快点走,申时之前一定要赶到昌平!”
袁大脑袋献殷勤没献对地方,讪讪地不再说话,他本来还想说:不知道那个清秀的小妞在不在马车里!却不知道叶邑辰和雨澜已经打过照面了。
叶邑辰这时候却在想:她这个时候出门,是要去昌平吗?这个时候昌平可有些不大太平!
同一时间,雨澜也在马车里怔怔地发愣,晋王爷马上的英姿让她想起初来古代的时候第一次看见王爷时的样子。真快啊,一转眼已经一年过去了!那么他这是又要去哪里呢?打仗吗?好像不是,雨澜对叶邑辰一直是很关注的,她知道晋王爷被封为亲王之后就被解除了兵权,很早她就在想,皇上对这位战功赫赫的亲王,是猜忌的吧!
想想也是,叶邑辰有能力,有威望,又是太祖幼子这样的身份,如果在掌握了大量兵权,如果她是皇上,她也要睡不安枕了……
车行辘辘,天傍黑的时候,终于到了昌平。昌平位于京师西北部。此时的昌平建于关山险隘之间,城市已经颇具规模,城内商业和手工业都颇为发达。城墙高达十米,可说是城高壕深,作为京师的北大门,这里自古为军事重镇,乃兵家必争之地,城市建设成这个样子主要也是为了抵挡突兀和女真人的入侵。
当然,如果突兀或者女真人真的打到了这个地方,那么京师就已经很危险了!大楚建国六十年,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老太太的陪嫁庄子却在城外的郊区,依山傍河,位置极好,这片庄子有五百多亩地,以前老太太身子硬实的时候,每年总要来看两次,一方面叫经营庄子的庄头仆役不要偷奸耍滑,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散心。习惯了京师的繁华喧嚣,到这个地方来休息个把月,人心中的浮躁也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马车到的时候,庄头早已带着庄子上有头有脸的人接了出来。庄头姓张,是这个庄子上的第二任庄头,三十多岁,是老太太当年一个陪嫁的的儿子,他的前任因为仗着自己的婆娘在老太太身边侍候,行为乖张,欺压佃农,差点闹出事端,被老太太发卖了,就提拔了张庄头上来。取得就是他为人厚道,又对老太太忠心。
侍候着老太太下了马车,雨澜、雨晴也都从后面的两辆马车上下来。上前来先看老太太,雨澜见这一路走过来,老太太气色尚好,总算放心心来。张庄头上来见礼,又带着庄子上的人将行礼搬下来,按照丫鬟婆子的吩咐打理好了。
因为老太太经常要过来住一阵子,院子便建成了三进,老太太当然是住正房,雨澜便住了东厢房,雨晴住西厢房。房间也颇为宽敞,雨澜和晓月晓玉一起兴致勃勃地布置好了房间,去给老太太请安。看见老太太这里还在忙乱着,老太太看她来了便道:“走这一路你也累了,等会用过饭,就好生休息吧。”
老太太这么一说,雨澜就觉得自己真是饿了,中午只在马车里吃了一点干粮。老太太看见她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立刻就吩咐丫鬟们摆膳。来之前,大太太本来是要让老太太带几个家里的厨子过来的,老太太给拒绝了。
所以这餐饭是张庄头的婆娘带着庄子上的女人们一起做出来的。所用的食材也都是庄子上自产的,宰了一口小肥猪,杀了几只公鸡,新鲜的野山菌,鱼塘里捞起来的鱼,白菜、土豆、荠菜、韭菜、山鸡蛋……满满登登摆了一大桌子,若论精致和杨府专业厨娘当然是没法比的,不过贵在天然,量大实惠!
雨澜和雨晴全都吃得津津有味。连老太太都被她俩感染,多吃了一碗饭。
丫鬟们撤了饭,又泡上一壶老太太自带的老君眉,祖孙对坐品茗,言笑晏晏,雨澜神情放松,觉得这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说了一会儿,张庄头进来问候。给老太太和两位小姐请过安。就垂首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老太太垂询。
老太太就问:“前头的护院家丁的住所都安顿好了吗?”
张庄头道:“都安顿好了,老太太一传过消息来,小的就开始带人整理房子,房间都是现成的,这几年您老人家虽然不怎么常来,可小的不敢怠慢,一直叫婆娘带人清扫打理,如今跟着老太太过来的人全都安排妥当了,饭也吃过!小的叫人领着他们去熟悉地形了!”毕竟老太太的安全还是要靠这些专业人士保护的。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问道:“春耕播种的情况怎么样?”雨澜早就发现了,古代大宅门中的当家主母想要做好了是相当不容易的。不但要伺候公婆丈夫,管理小妾丫鬟,还要负责家族田庄店铺的经营,简直就像一个多元化发展的大公司的总经理,老太太接下来一连问了几个田庄上的问题,竟然问得十分专业,一点不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老封君。
张庄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去年庄子收成不错,老太太您慈悲心肠,田赋收得比一般人家都少一成,在咱们庄子里做活的佃户全都夸您老人家是活菩萨呢!”先拍了一通马屁,又道:“去年冬天雪下得大,有道是瑞雪兆丰年,瞧今年的年景肯定是不差的,如今节侯差不多了,也到了播种的日子了,别的都还好,就是,就是这人手有些不敷使用!”
张庄头拍马屁的时候,老太太十分淡定地听着,这时候不由挑了挑眉:“这是为何?”
雨澜也觉得有些奇怪,想来祖母减免地租的事情是不会假的,那这些佃户还不抢着来庄子上耕种?
张庄头解释道:“还不是叫那些打仗的谣言给闹的。前些日子军队一队队地开过去,附近一直在传要打大仗了,如今昌平的粮价比去年这个时候涨了足足有一倍,还有很多人在传前方打了败仗,突兀人的骑兵很快就要兵临城下,反正谣言就是一天一个样,很多庄户人家都怕了,如今十停里已经有一二停人逃向京师了。”人心惶惶,自然没有什么人安心种地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不由有些吃惊。这些谣言,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小民百姓无知,对谣言最是敏感。
雨晴听得面色发白,不由张口道:“祖母,好怕人……”
雨澜见她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道:“西北战场如今虽然也是如火如荼,不过大楚抽调了京师和地方的重兵,前头又有大同、宣府等重镇固守,再不济昌平北边还有嘉峪雄关,突兀人是没有那么容易打过来的!你想想,自从太祖皇帝将突兀人赶出中原,历经一甲子时间,什么时候,突兀军队打到这里来过?”要是真的打到昌平,京师朝发夕至,那么大楚可就有亡国之虞了,朝堂上那些饱读诗书的大人们应该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的吧?
老太太看了雨澜一眼,一个闺阁女孩,能有这种见识也算难得。她笑着摸了摸雨晴的脑袋:“你七姐姐说的是呢。”杨家可是消息灵通之辈,怎么可能让老太太身赴险地呢。老太太又吩咐庄头道:“你下去要对佃农们多加安抚,有那些实在困难的就多照看着点,但是言语上一定要约束他们,这种谣言咱们庄子上断不可乱传。就算庄子上少出息几两银子,也万万不可给我惹出乱子来!”
☆、101 女真出兵雨澜遇险
雨澜就这么在庄子上住了下来,度过了自从穿越到古代以来最悠闲的一段日子。对于雨馨和银月婚姻不幸的怜悯同情,物伤其类的伤痛也得到了缓解。
到了这种乡下地方,老太太也不拘着她们,每日也不必早起请安,每日里陪着老太太看看吃饭读经,耗用一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就算在庄子里转一转,只要带上丫头嬷嬷,戴好帷帽,老太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时值早春,天气转暖,鸟语花香,雨澜和雨晴结伴带着丫鬟在外头遛弯晒太阳,有时候也会看看地里看看庄户人家种庄稼,有时候也会拉着庄子里头的人和他们聊上几句,老太太是个租子收得低,这里的庄户人家也算勤劳朴实,种种地,养养鸡鸭,日子过得也算宽裕。
雨澜细察他们的神色,张庄头得了老太太的吩咐,走街串户地宣传天朝上国兵威煌煌,突兀跳梁小丑不堪一击,没看见京师首辅府里的老太太都在庄子上住着呢吗?
最关键是后头这一句,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连杨老太太那么尊贵的人儿都在这里安之若素,他们这些庄户人家贱命一条,还怕个啥?人心就这么稳定了下来,庄头组织春耕竟比每一年都要顺利。
另一边,雨澜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消遣方式,这处庄子依山傍河,村头就是一条小河,如今天气暖和了,河里的冰雪也都融化了,雨澜看见庄子里的孩子们都跑到河里去摸鱼捉虾,雨澜便也动了心思,她们毕竟是大家闺秀这么下去玩毕竟有些不合适,便叫庄头给自己准备了钓竿,每有闲暇便拉着雨晴一起去河边钓鱼。
庄头特意安排了两个十几岁的未出嫁的姑娘教雨澜和雨晴如何钓鱼。都是庄子里头土生土长长大的,钓鱼捕蛙、挖野菜、猎小兽两个姑娘都很在行。两个姑娘教得认真,雨澜雨晴也学得仔细,雨澜前生是钓过鱼的,自然很快就上了手,雨晴长这么大却是第一次拿钓竿,等雨澜很快就能把鱼钓上来的时候,雨晴还不会看鱼而是否已经上钩。
雨晴羡慕得不行:“七姐姐,你怎么这么聪明?”
雨澜便神神在在地安慰她:“钓鱼的关键不在于能不能钓到鱼,要得就是那种悠闲的心境,所谓‘钓剩于鱼’嘛!”语气里却不无得意。
雨晴被她一刺激,更想钓到鱼了。
因为钓上来的鱼小,晚上就让厨房将鱼做了一个鱼汤,进给老太太,老太太喝着汤,嘴上不忘敲打几句:“不可玩得太过了,走到哪里都不要忘了带上丫鬟……”诸如此类的,两个小丫头低眉顺眼的,连连称是,老太太扮严厉也就扮不下去了。她早就和庄头打过招呼了,庄子里的青壮年男子如今全都避了出去,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雨澜也是一个懂事知道进退的,有她带着雨晴,老太太就更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