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本来地位岌岌可危,如今这一番闹腾,皇上已经暂时熄了废立之心,太子当然高兴。
当然,太子妃流产,最高兴的莫过于雨霞了,她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绿枝想起她来就恨得咬牙切齿的。
绿枝引着雨澜进了雨馨的寝殿,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扑鼻的中药味。殿内木雕泥塑般侍立着十数个宫女太监,没有人发出任何一丝声息,整个宫殿空旷寂寥得犹如一座坟墓。
雨馨躺在描金绣凤的床帐里,一身锦绣,双目却是空洞无神。看见有人进了寝殿,她的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似乎对来人视而不见的样子。这才几天不见,雨馨整个脸颊都凹陷了下去,整个人瘦得都像是脱水了一般。
绿枝走过去,附在她的耳边说:“娘娘,安国夫人来看您了!”
雨馨的眼珠转了转,终于有了一丝活气,像是好半天才认出雨澜似的:“七姐姐,你来了!”毕竟姐妹情深,雨馨肯和雨澜说话那就再好不过,绿枝见了也不由有几分高兴。
就怕雨馨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哪怕是哭一场呢,舒缓一下心中的郁结也能好些。绿枝就招呼殿内侍候的宫娥太监悄悄退出去,并关上殿门,让两个人单独说话。
雨澜看她这个样子,差点没哭出来。却还是努力忍住了,她一哭,一定招得雨馨跟着哭,她刚刚小产,可是哭不得的。
雨澜坐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好妹妹,我本来早就该来了的,前几天我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儿给你,这才一直拖到今天才来看你。”
雨馨点了点头:“我不怪你!”
雨澜看见曾经身材飞扬,不可一世的八姑娘变成活死人一样,简直心如刀割:“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知道孩子没了你心里难过,可是你还这样年轻,你也要多想想将来啊!”
雨馨扯嘴一笑,虽然是笑着,可那笑容却显得十分狰狞可怖:“将来?我还能有什么将来?太医已经说了,五年之内,我再无怀孕可能。甚至是这一辈子,我都没有怀孕的可能了!”
雨澜能够理解她,她本来喜欢的就是赵王,因为种种原因无奈嫁给了太子,忍受着多么巨大的屈辱和恶心,终于怀上了孩子。本来以为以后可以靠着孩子生活,可是如今,还是什么都没有了!
不能怪雨馨意志不坚,陷入绝望!就是换做她自己,她可能也要崩溃了!
可问题是后宫现在是步步危机,敌我不分,没人能够帮她,雨澜身在宫外,鞭长莫及,若是雨馨不肯打起精神来,那她很有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雨澜焦急地抓住她的胳膊,含着眼泪说:“姐姐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必须要振作起来才行,太子不管你,你就要自己照看好自己,你现在这样颓唐,只会叫亲者痛仇者快!害了你孩子的人,说不定还要继续害你,你若不振奋精神,把宫务管理妥当,到时候你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雨馨喃喃道:“随他们去吧,就我现在这个样子,死了也不值什么!”
雨澜又劝说几句,雨馨却依旧是一副意志消沉的样子。雨澜不由大急,叫道:“杨雨馨,我看错你了!”
雨馨身为嫡女的自尊心有多强,没有人比雨澜知道得更清楚了。可当她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几乎是充耳不闻。雨澜也暗暗吃惊,她使劲抓住她的肩膀,用处最后的绝招——激将法。
“你死了不打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绿枝、绿蕊,还有那些从杨家跟你过来的嬷嬷,那些依附于你而生存着的人,她们要怎么办?你要看着她们和你一起陪葬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只能说她们瞎了眼,跟错了主子!”
“还有……你是杨家嫡女,只要你是太子妃,谁都不能对杨家怎么样?可是你要是完蛋了,杨家肯定会受到牵连,到时候老爷太太怎么办?老太爷老太太怎么办?他们疼你疼了这么久,你就是这么回报他们的吗?”
雨澜感觉到雨馨的肩膀在抖动。这些事情雨馨也明白,可是失去孩子的打击太大了,她不可能因为这样几句激将就重新振奋起来。
雨澜点着她的额头:“杨雨馨,你再看看雨霞,她的亲娘死了,她自己也被送到了庵堂里,当时情势没有比你好多少!可她并没有认输,不管她做了多么下作的事情,最终的结果是她出现在了东宫里头,和你分享一个太子!”
“你现在想要退后一步,什么都想撒手不管!我可以告诉你结果是什么!你五年之内不能有孕,她会想方设法先从你手里拿走东宫的管理大权,然后她会让东宫的每一个女人都生不出孩子,直到三年后,她的孝期过了,她会生下孩子,然后她会踩着你上位!”
雨澜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虽然柳姨娘是因我而死的,可是她最恨的人始终还是你!因为她嫉妒你!因为你刚生下来就拥有了一切!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有无数人捧着你帮着你!而她却只能费尽心思去讨好老爷,那样得到的也远远如如你!”
“她之所以费尽心思,明知道做不了正妃也要进入东宫,就是因为她瞧不起你,她觉得你鲁莽可欺。很好!你现在给她机会了,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趾高气扬地站在你的面前,把唾沫吐到你的脸上!”
“你要是真的是个懦夫,你就等着有一天,她把你的脸踩到泥地里去吧!”
雨馨的脸上涌起一抹潮红。“这个贱人!我永远、不会叫她得逞!”她狠狠抓住床帐间的丝被,就像抓住雨霞的脸一样用力。
雨澜送了一口气,她终于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挑起了雨馨的怒火,唤醒了她的斗志。就像雨霞最恨的人永远是雨馨一样,雨馨最恨的人永远也是雨霞。她会像一个斗士一样捍卫自己的权力、荣誉和尊严。
雨澜坐下喝了口茶,她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过,现在嗓子还冒烟呢。雨馨刚刚小产,情绪本来不宜激动,不过雨澜也没有办法,她不能经常进宫,若不能很快激起她的斗志,这样郁积于心,心如死灰,说不定用不了多久,雨馨连小命都没有了。
以毒攻毒也实在是迫不得已。
好在雨馨总算是听进去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根本就不用雨澜教她。
这五年的时间太子不可能不要儿子,不论是哪一个侍妾生下儿子,抱到雨馨的宫里养着,给一个嫡出的名分,都是理所当然的。只要雨馨把孩子平平安安养大,虽然不是亲生的,以后她也算有了依靠。
眼看就是午膳的时间,雨澜特意留下来陪着雨馨吃一顿饭。饭毕姐妹两个又商量几句,绿枝看见雨馨终于活泛过来,高兴得差点儿掉泪。心想还是七姑奶奶有办法,这不,太子妃又被她劝过来了。
雨澜安慰道:“八妹妹毕竟还年轻,等过了五年之后再生孩子,也不是不可以。”雨馨生的孩子就算比其他妾室的孩子年岁小,那也是嫡出的,嫡出在地位上就比庶出高一大截。
雨馨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就算能生,我也绝不会再给那样狼心狗肺的人生孩子了!”
雨澜默然。太子的品行,真的是没救了!
又在毓庆宫盘桓了一个时辰,雨澜才依依不舍离开了这里。有雨澜陪着说说话,雨馨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临走时雨馨还对她说:“得空就多来瞧瞧我,整个娘家,能和我说说话的也只有你了。”其他的姐妹也进来拜见过几次,可能是身份差异的缘故,见了雨馨全都战战兢兢畏首畏尾的,哪里还有原来姐妹间的亲热劲儿。
雨澜自然一叠声地答应着,又嘱咐绿枝盯着雨馨天天吃药,每日不间断地温补,瞪大了眼睛看好了毓庆宫,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就派人去晋王府找她,不一而足。
一直到回了王府,雨澜的心还在揪得厉害。小睡了片刻,外头有丫头进来传话说马福马大总管求见。
雨澜微微一怔。马福大总管管着整个王府一应事宜,某种意义上说,比她这个内院里的王妃还有重要,他的忙碌程度一样可以用日理万机来形容。这是有什么事要见她?
在正院会见马福不大合适,雨澜就叫开了嘉庆堂,用珠帘隔开,她在里头,马福在外头。又带上了几个丫头,这样也就不算失礼了。
马福恭敬地给她行了礼,客套几句就说明了来意,原来是前些日子雨澜将陪嫁过来的银钱交给马福打理,叫他帮自己置办一些产业,马福已经办妥了,拿着一摞子地契和房契,到雨澜这儿来交差的。
雨澜没想到马福这么快就把这事办妥了。不愧是晋王府的大管家,这种行动能力,真要点个赞。
雨澜从晓月的手里接过那一叠房契地契,认真翻看起来。马福肃手恭敬立在一旁,神态恭敬地等待她的垂询。没有丝毫托大,雨澜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
雨澜仔细看了一遍。共有田庄四处,每一处都有几十顷大,铺子六间,有米店、绸缎庄、有当铺,地都是上好的良田,水田旱田都有,铺子的地脚也十分不错,只要掌柜的不是其笨如猪,正常智商的人有一间这样的铺子一年总能赚不少钱的。
雨澜深感满意。满意完了心里却又有些担心。雨澜对这个时候的物价还是多少有数的,她陪嫁的七八万两银子能置办下这些东西,说句不好听的,根本就不可能,再多一倍还差不多!不是这位大总管打着王府的旗号强买强卖吧,目的是为了讨好自己这个新任王妃?
可这种事情,万一要是闹大了,王府的脸面可就丢光了。
雨澜可不想因为这个事在王爷面前落下这种唯利是图的印象。
“马总管!”雨澜字斟句酌地开口说道。
马福趋前半步,态度恭敬地道:“王妃有什么吩咐?”
雨澜尽量让自己的话说得委婉:“首先,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替本王妃置办下这样一份家业,实在是辛苦了。本王妃在这里郑重谢过你了。”
马福连忙谦逊道:“能为王妃办事是小人的福气。哪里敢当王妃一个谢字。”
两人客套完了,雨澜道:“只是这些店铺和田庄不是位置极佳,就是土地极肥,我虑着,七八万银子怕是不够的……我置办些产业只是小事,王府的名声却坏不得的,这事,你看……若是有什么不妥,这些东西我是不敢要的!”
马福听了不由诧异,他和这位王妃几乎没有什么几乎接触,只是平日里听说她是一个颇为仁厚的主子,对待下人十分宽厚,教养极好,人也和善。没成想她颇为通晓庶务,眼光也这般了得,一眼就看出这些产业和她的陪嫁银子对不上。最难能可贵的是眼光长远,极有大局观,换一个眼皮子浅的,那么点银子换来这么多的产业还不乐疯了啊,那可都是她自己的嫁妆,都是她的私产!
马福不由对王妃高看了一眼。
他沉声道;“王妃顾虑的极是!都是小人办事不周,没有把契约一气拿来给您,这才叫王妃误会了。这里的每一处田地,每一座铺子,都是以合理的市价买来的,都有官府从中作保,是绝无问题的。小人也是半老了差事的人,断然不敢拿着王府的脸面去冒险,王妃您尽管放心!”
马福说得信誓旦旦的。雨澜不由奇怪:“那这些银子的亏空?”
马福笑道:“是王爷又叫小人从总账上支取了几万两银子,把这份亏空补全了的。小的以为王爷已经知会过您了,王爷军务繁忙,一时忘了,也是有可能的!”
“啊?”雨澜下意识地问:“王爷为什么……” 忽然给我这么多钱?
马福笑而不语,心说这有什么奇怪的,王爷有钱,哎给谁就给谁,他这么喜欢您,给您点钱算什么!王爷不就是这种人吗,喜欢的就恨不得把她捧到天上去;不喜欢的,踩到泥里,还要再跺几脚!
何况几万银子在您心目中是个大数目,王爷根本就不看在眼里!
雨澜还是不大放心,叫马福把所有的契书拿来挨个翻看了,见里面标准的价格果然十分公道,这才不得不信了。她粗粗一算,这些产业里头,王爷至少给她添了八万两银子。
八万两银子,堆在一块儿能堆成一座大山了。所谓无功不受禄,雨澜觉得压力山大。
晚上叶邑辰回来,看见小妻子对着一叠的房契地契运气发功,眉头紧蹙的样子十分可爱。不由笑着说:“瞧你个小财迷,这点子东西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了!”
雨澜抬起头来,心想王爷您哪只眼睛看见我高兴了!
雨澜抖着手里价值十几万银子的票据,问道:“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忽然给我这么多钱?”就差问一句,您到底有什么目的?赶快从实招来!
王爷看她那小紧张的样子,忽然笑了:“就这点银子也值得你紧张成这样?我高兴就多给你点儿,这有什么!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王爷悄悄压低了声音:“晚上上了床你多补偿我一点儿,赶紧生个儿子也就是了。”
当天晚上雨澜在床上果然十分卖力,十分配合,事后叶邑辰闷着头在被子里笑了足有一刻钟:“你个小贪财鬼!”
雨澜一张脸羞得红了一大块,抡起枕头去打叶邑辰。
一边还在心里吐槽:金钱的魔力,真特么的巨大啊,连姐都被收买了!
两人闹了半天,雨澜忽然回想起一件事,王府的总账随随便便就能拨出八万银子的流动资金,那王府的账面上,到底有多少钱?
雨澜扯开叶邑辰蒙脸的被子,一脸严肃认真地问他:“叶邑辰,你告诉我,咱们王府里到底有多少钱?”她现在别叶邑辰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她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开始,没人的地方,都敢直接叫叶邑辰的大名了。
叶邑辰看见雨澜一双眼睛熠熠发光,像足了一只好奇的猫儿。不由失笑道:“这些俗事,我哪里知道,你若想知道,也简单,叫马福把府里的总账拿过来给你看不就完了嘛!”
承乾宫。
夜已经很深了,大殿内只有几红烛在燃烧,只能照到几块区域,大殿里显得十分昏暗。
萧妃高坐在宝座上,一身妆容十分整齐。这些日子她被皇帝冷落,东西十二宫传得沸沸扬扬,可是萧妃却已经淡定如恒。
至少,她的位分没有降,皇上已经是这个岁数的人了,有没有宠爱萧妃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她还是后宫的副后,还有协理六宫之权,只要她的儿子还是皇帝钟爱的赵王,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大姑姑推门走了进来,站到慧妃身边,低声道:“启禀娘娘,那小蹄子,终于上钩了!”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萧妃心中也是一喜,面上却没带出来。只是淡淡地道;“总算没有枉费了咱们的一番苦心。”
大姑姑上前搀着她起来,萧妃嘴角含着一丝冷冰冰的笑容:“走吧,咱们也去咸福宫看看,皇上最近那般宠爱的宜贵人,现在究竟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宜贵人住在咸福宫。因为不是一宫之主,宜贵人没有资格住正殿,只能住在偏殿。皇上最近对她十分爱重,所以接连下旨,叫人将位置偏僻的咸福宫重新修整,将宜贵人搬到了咸福宫。
因为咸福宫位置偏僻,自然也就没有主位娘娘。所以宜贵人虽然仍是住在偏殿里,却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可见皇上对她的爱重了。
萧妃带着一大群宫女太监进了咸福宫,四个宫女两个太监在偏殿旁边的小佛堂前巡视。看见萧妃全都吓傻了。
她们是贴身侍候宜贵人的,自然知道贵人现在正在里头的小佛堂里和侍卫偷情苟合,宜贵人不敢在寝宫内和侍卫ox,就选了小佛堂,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却不知怎么的全被萧妃知道了。
而萧妃恰好挑这个时候过来,又带了一大票人,看上去气势汹汹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来捉奸的!这种事只要被张扬出去,这些人就是凌迟处死的结局,他们怎么能不怕!
这些人跪在地上哆嗦地叫了声:“娘娘!”
萧妃也不废话,直接道:“捆起来,塞上嘴,不要叫他们惊动了旁人!”
几个力大腰圆的太监冲上来,将他们三下五除二就给绑上了,用破布塞住了嘴巴。
萧妃示意了一下,两个太监上前用力去推小佛堂的门,却没有一下子推开。有人回报道:“娘娘,里面被人锁上了!”
萧妃淡淡道:“把门砸开!”这地方偏僻,也不怕被人知道。几个力气大的太监上前去,几下就把门砸开了。
大姑姑提着灯笼,一马当先地进去,小佛堂的面积不大,地上散落着几件男人女人的衣服,并不能藏住什么人,帷幔后面的两个人影影影绰绰就露了出来。
大姑姑上前一把扯下帷幔,只见后面果然藏着一男一女,女的自然就是近来深受皇帝宠爱的宜贵人,男的一身肌肉健硕,看样子像是一个侍卫。
两个人都是□,不着寸缕,在大姑姑灯光的照耀下,那男人眼中上过意思意味不明的光芒,宜贵人却发出一声尖叫。惊骇欲绝的表情十分生动地刻在她的脸上。
萧妃冷冷的声音响起:“在这种地方秽乱宫闱,与侍卫私通,宜贵人,你就不怕佛祖降罪吗?”
☆、222 父子
宜贵人被太子送进宫之前,太子派人专门教了她半年宫中的规矩。进宫之前是绝对的黄花大闺女,太子那么好色的人,都不敢破了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