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蔺辰心中越想越觉不安。
* * *
没错,那白衣男子便是花洛。
这日的他少了些妖娆,多了几分清雅,如画的眉眼勾勒着温柔之色,微风吹拂起他如缎般的墨发,洁白的衣袂,整个人仿佛要御风离去一般。
因为怕被他发现,梅英急忙忙地躲在一颗桂树下,准备伺机离去,她真是魔怔了,竟把和蔺辰的约定,闯进这么个古怪的地方。一边想着,视线却无法却仿佛无法逃离他的身上,这般的温柔,是她之前从不曾见过的,梅英心跳失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膨胀,要跳出心口似的。
疼!脖子突然好似被针扎了一下,梅英回头一看,瞥见桂枝叶爬满了大片绿刺蛾,甚至有几只爬上了她衣领子及肩头。“啊呀!”梅英吓得魂不附体,惊跳起身,忙伸手去拍衣领,然手甫一接触那长着绿色触角的虫子,手顿时一阵刺痛。
琴声蓦止,花洛看着断了根弦的琴,长眉微蹙,目光阴沉地扫向未经他允许便闯进他院子里的人背影。
“此处乃是禁地,不许闲杂人等随意入内,难道你不知道吗?”
梅英身子一僵,一动不敢动。
"转过身子来。"花洛冷声道,只觉得那背影甚是熟悉。
梅英愣不敢转身,掠风声响起,后衣领被人拎起,扳回。
“果然是你。”花洛凤眸瞬间凝了一层寒霜,而看到她脸上她肩上的包袱时,里面却浮起一丝错愕,这杏花院外有一条偏僻的路通往后花园,而后花园便是汴何,她这是……想要逃走?听闻昨日蔺辰向祖母辞行说是要出去游历一段时间,他还觉得奇怪,原来如此……那眸中寒霜似乎化作了凛冽的冰雪。
饶是远距离,梅英也能感受到自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梅英猛地打了个寒战。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里不能来,我这就走……”梅英脸色惨白,方才那绿刺蛾碰触到的皮肤此刻竟变得又痛又烧。
“这里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花洛抓紧了她的手臂,力度重得似要将她手臂折断,双眸一眯,"说吧,你这是准备要和谁去私奔?”
梅英被他凤眸中散发的浓重戾气所慑,一时竟忘了手臂处传来的疼痛,"才不是私奔,是我自己想要走的。"说着脸红一阵,白一阵。
花洛只看着她紧抓衣角的手以及闪躲飘忽的眼神便知她在说谎,想是被他说中了心事?心中蓦地泛起一股怒火,“你莫不是忘了,玉佩没找回来,你欠我的债还未还清。”
还以此来威胁她?梅英决定不再对他抱有愧疚的心理,因此正色道:“王爷,我并不知道那块玉佩对您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但是当初您若不主动闯进我的房间欲对我图谋不轨,我也不会把你砸晕过去,之后就不会把你的玉佩错认做是我的,因此,这一切都是您先主动招惹上我的,怪不得我分毫!算我求您,放过我吧,不要再纠缠我了。”而且若非碰到他,或许她早就逃出青楼了!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对他感到愧疚,梅英说服自己道。
对她图谋不轨?纠缠她?花洛脸色霎时间好不难看,狭长的凤眸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里面隐隐传递危险的讯息,“那如今是不是你主动招惹上我的呢?我可没让你闯进来,所以,怪不得我了。”
“你想干嘛?”梅英有些害怕。
花洛用手禁锢她的腰使她贴向他,“你放开……快放……”梅英使劲挣扎,唇蓦地被他封住,吓得梅英连忙推拒,却不敌他的力量,万不得已,用力一咬,花洛一声闷哼,主动放开了她。
他的唇角缓缓沁出嫣红的血液,他伸出拇指一抹唇角,低哑道:"你又咬我?"凤眸中带出一缕邪气,在这静幽且弥漫着淡淡青雾的小院里,他整个人竟散发着一股妖娆诡艳的气质。
"谁让你对我做出这种事!"梅英咬着下唇,微微颤抖着,像只惊慌失措的小白兔般,睁着双水光氤氲的眸子不安地望着他。
花洛却毫无怜香惜玉地蓦然拽起她的手腕,强迫着她往前方的屋子而去。
“你要带我去哪?我不要去!”梅英想挣脱他的手,无果。
花洛没有回答她,脸色阴沉得可怕。
一脚踢开屋子的门,把人猛地甩在榻上。
“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喊了。”梅英挣扎着爬起,战战兢兢道。
花洛闻言冷笑,“你喊啊,你以为这里会有人来么?”说话间人也随之覆身上去。
“你啊,就是欠收拾,才能好好听话一些。”花洛唇边挂着风流笑容,内心实则充满着怒火,而花洛也惊异于自己此刻的行为,可他却无法控制,他渐渐察觉到,自己似乎对眼前这一女子有着独特的占有欲,想将她牢牢的掌控在自己身边。
"请不要这样。"梅英继续拼命挣扎,却被他将双手禁锢于头顶,腰带被他扯掉,外衫滑开,露出里面的素色抹胸,以及白皙的肌肤。
“身子被他碰过了么?”花洛漫不经心地挑开她的外衫,纤长的手指勾住她的抹胸带,一边盯着她羞恼胀红的脸。
梅英又气又怕,“你……你思想龌龊,我是好姑娘,才不会随便与人发生关系,你放开我,快放开!”
“跟男人私奔,也不是什么好姑娘。既然你能与他亲近?为何不能与我亲近?嗯?”花洛暧昧地靠近她,却迟迟不动手。
他竟把她当做了青楼一般可任人糟践的女子么?梅英从未被人这般侮辱过,恐惧与委屈掺杂,令她红了眼眶,一边躲避他的靠近,一边颤着声道:“两情相悦不行么?像你这种只喜欢玩弄女人的人不会懂真正的感情。”
花洛神色一滞,“你喜欢他?”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干脆就让他误会好了,可是,好不甘心,心中不由自主想要控诉他无情的行为,这般想着便说了出来,"拿我当物品一般争夺,就是因为你看蔺辰不顺眼,所以不想让他如意吧?"
正如他所说,她身份卑微,所以就可以不必理会她的心情而肆意玩弄于她?
“你……听到了我们在花园中的对话?”花洛吃惊道。
"没错,我全都听到了。"梅英愈发难过起来,却不知自己为何这般难过,她真是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花洛内心懊悔起来,他当初被蔺辰刺激到,一冲动便说出了无礼伤人的话,却不料竟被她听到,看起来她似乎十分在意这些话,而想想,说出那种话的自己,真是糟糕啊。
见花洛神情莫测,梅英有些忐忑,"我没有和蔺辰私奔,我只是求他帮助我离开而已。"还是不想他误会自己是轻浮的女子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簌簌滚落而下,竟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你哭什么?”花洛神情一怔。
他竟还问她哭什么?
"任何女孩被这般欺负不该哭么?"梅英哭得愈发汹涌了。
他承认他的确是唐突了些。“好了别哭了,我又没真正要欺负你。”花洛放开了她,烦躁地拉过她的外衫,替她遮住了她那胸前泄露的一片春光,自她身上而起。
或许花洛觉得自己是因为误会她和蔺辰私奔,觉得她过于随便,才会对梅英有此番非礼之举,但若深究起缘由,那便是,他根本是出自于对蔺辰的嫉妒,所以才会如此有失分寸,然而他自己却并未意识到。
花洛别开了眼,待梅英穿好衣物后,却暼见她脖子上红肿一片,微微诧异道:“你脖子怎么了?”
“不关你事。”梅英道,眼中依旧闪着泪光。
花洛伸手过去,不顾梅英的抗拒中,执意挑开贴在颈间的一绺青丝,发现那白皙的皮肤竟起一大片红疙瘩,他记得她方才站的那个位置有棵桂树,那上面似乎生长着一些绿刺蛾……
花洛起身离榻,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冷声道:“别再想逃了。”
梅英蜷缩在竹榻一角,倔强地望着他,"你有本事弄死我,不然我还逃。"
"……"
"我会去弄死那引诱你出逃的人。"
"……"
第四十五章 不治之症
花洛转进一面水墨屏风。
梅英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进去后,才急忙将外衫穿好,用腰带缚紧,然后蜷曲在斑竹榻一角,不经意间往屏风处扫一眼,却见人影晃动,脱下的衣服被搭在屏风上,忙别开眼,梅英此刻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对命运的妥协。
罢了,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了两人的纠缠,否则她又怎会鬼使神差的闯进这里?又莫名其妙的在这撞见他?这或许就是上天的安排吧,她认命了,以后再也不会逃了。
但如若她肯坦诚面对自己的心,细细究明留下来的缘由,那么所谓的上天安排,这不过是她的借口而已。只是可以确认的是,若是不能再见他,她心里其实是有一丁点难过的,尽管他总是爱欺负戏弄她,她却依旧渐渐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这种情愫在不经意间上了心,在心上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直到无法自拔的那天前,都是没有任何预兆的,也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而待到发现它的存在,它已漫及全身,融入骨髓血肉,成为了"不治之症"。而显然,梅英到如今还不曾明白这一点。
许久,屏风里的人还未出来,梅英抬起头来环顾此屋内的设施。
这是一个女子的卧室。木窗的旁边放了张梳妆台,台上架着一面青铜镜,台面上还放着一个湘妃竹攒花的拜匣,旁边放着女式梳子,还有墙上的裱字,绢秀柔美的字体都显露了这个事实。不过,这里似乎很久无人居住了。除了这张斑竹榻,和桌几略显得光洁外,其他的一切,虽然经人清扫过,却仍铺着些许尘埃,而且这些摆设似乎有些年代了。
这个地方怎么那么熟悉……心口忽地有股窒慌感,梅英伸手压住心口企图缓解那股痛楚,胸口却愈发起伏不定,在她感觉快喘不上气来的时候,屏风那处传来响动。
花洛从屏风里悠悠走出,一头墨发高高束起,骨簪固定,依旧是往日的红衣妖娆,风流倜傥,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个绿色瓷瓶。
又是一阵心悸,梅英顿时面似梨花般惨白,额角渗着细细的汗珠,望着向她走来的人,眼前渐渐出现了重影。
那股剧烈的疼痛又开始了……
“头痛……好痛啊……”谁来救救她,她无法再承受这种痛苦了。
“喂,醒醒……”
当她被花洛拥入怀中之时,她的意识已然不清,耳边听到低沉的呼唤,梅英思想尚存,可脑子身子皆沉甸甸的,根本无法作出回应,迷迷糊糊间,一只手似乎伸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那只手带着点暖意。
"没有发烧……"声音似乎透着一缕不安。
梅英努力微睁了眼,却依旧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那双好看的长眉似乎正紧蹙着……
* * *
到了晚夕,梅英仍旧不曾转醒。
花洛坐在床旁,首次认真地打量起她。
她的五官其实挺秀丽,隐约透着些许书卷气,但花洛阅女无数,这般长相在他眼里可谓平凡之极,肌肤倒是挺白皙嫩滑,在烛光的映衬下,泛着一层暖玉般的柔和光泽,视线下移,凤眸略升起一丝遗憾,他喜欢稍微丰腴点的女子,而她衣裳包裹着的身段着实纤瘦了些,她平日里都不吃饭的么……
花洛突然愣了愣,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升起遗憾的想法,事实上,除了主仆关系,他并不打算与她有什么男女之间的情爱纠葛。
深邃的凤眸忽地停留在被几缕凌乱发丝掩遮着的雪白颈项上,手略微犹豫,便伸了过去,轻轻拨开贴那柔软的发丝,指尖与肌肤碰触,引发心头微微涟漪。
忽然,梅英蹙起了眉头,表情痛苦。
做噩梦了么?花洛不禁跟着微蹙了眉,伸手过去,轻柔地替她抚平了眉头,温声安慰道:“没事的。”而他此刻的眸中,竟沁入了一缕连他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温柔。
拿起几上的绿瓶子,正准备再替她抹一次药,却逢墨香推门而进。
“爷,给梅英准备的房间收拾好了。”
“嗯。”花洛淡声道,将药瓶放下,“你来给她上药吧,待她醒来,把她今后该做的事情告诉她,还有告知她该遵守的规矩。”
“知道了,爷。”
梅英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墨香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吓得她猛地坐起身,眼前一黑,差点又跌回床上,幸被墨香扶住。“你醒了?”但听她语气清淡。
"墨香……"梅英一看到她总是不由地拘谨起来,疑惑地打量了眼屋内,不禁脱口而出:“这里哪里?”
“这里是我的住处。”墨香语气依旧不咸不淡,配合着她那张既严肃又刻板的脸,便更令人局促不安了。
“我怎么会在这……”梅英小声嘟哝道,哎呀,突然想起与蔺辰约定的事,惊问道:“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是晚上,你睡了一整天。”墨香回道。
晚上?梅英傻眼了,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晕过去如此之久,也不知道蔺辰现在怎样了,他肯定觉得她不守信用,得去向他解释才行,焦急地想要下床,却被墨香按住肩头。
“你要去哪里?”虽是问句,可她那眸中却满是洞悉的色彩。
梅英眼神躲闪,掩饰道:“我……我当然是回到自己的住处啊。”
“不必了。”
"为什么?"梅英一脸茫然,总觉得她那脸上似乎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笑意。
“因为从今往后你与我一样,便是爷身边的人了。”
“哈?!”梅英惊呆了,随后脸上一片死寂。
“你的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抬手指着放于桌上的行李,墨香一脸平静道:“诺,你的全身家当不是早已打包好了么?正好就不必再回到原来的住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