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必客气,殿下才德兼备,忠孝两全,民心所向,他日若登了大统,必然是社稷之福,奴才也是顺应民心而已。”王公公态度恭谨道。
慕容洹点点头,将王直送出客厅,恰花洛也连忙赶至楚王府,花洛与王直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着淡淡笑意,原来王直也派人秘密告知了花洛此事。
王直离去后,花洛一脸严肃对慕容洹道:“此事只怕东空,今日东宫一直无半点动静,或许他们正等着这一刻,你进宫后,若宫中生变便放烟火为号,我立马领兵前去支援殿下。”
慕容洹从腰间扯下令牌交给花洛,“你立即召集楚王府众将士兵和还有你府中的卫兵,若见宫里施烟火,便可率兵马入宫……”
花洛应下,这一刻,两人神色间都有些肃穆且激动之色,仿佛所有的等待都只为了此刻。
* * *
狂风怒吼着,一道闪电劈过,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随即倾盆大雨自云天阙裂处泼下。
花洛领着楚王府以及靖阳王府的卫兵,伏于皇城外不远之地。
夜雨凄迷,此刻花洛一身银色战甲,屹立于战马之上,如同天神下凡,身后的队伍岿然不动,个个士兵神色肃穆,刀枪剑戟在雨光的映衬下,散发出凛冽寒气,而此时林琛并不在队伍之中,他已然受花洛之命前去知会安华门守将张显奂,张显奂乃是慕容洹的人,只要宫内一施烟火,花洛便领着卫兵从安华门进入宫城。
另一头,慕容沅已然领着少余名士兵来到宫城的长乐门前,慕容沅哄骗长乐门守将说接到慕容皇帝圣旨,要其领兵诛杀反叛者,引得朱天开门,岂料慕容沅立即令左右少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杀了朱天,随后近万名士兵自隐秘处冲出,将长乐门的守门士兵杀得血流成河,随后慕容沅率领军队浩汤汤地往太极宫而去。
慕容皇帝寝宫外,布列着一整排蒙着狰狞面具的御林军,寝宫内慕容皇帝躺在龙床上气息奄奄,梅英和慕容洹守在榻前,两人皆神色凄哀,慕容皇帝向梅英交待了事,而后缓缓转脸看向慕容洹,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慈爱之色,他紧紧抓住慕容洹的手正欲说话,忽然听闻外边有骚动,不一刻,喊杀震天,其中夹杂着兵器碰撞之声。
御林军统领匆忙进来禀报太子造反的消息,慕容皇帝闻言震惊与怒火交加,“这逆子……”
慕容皇帝欲挣扎起身,却被慕容洹阻止,“父皇且放心,让儿臣去吧。”
黑云翻墨,雨势愈发浩大,伴随着一道雷声,一枝号火腾起,直上云霄。
慕容洹领着几百御林军与慕容沅的万余士兵与在雨中对峙着,听闻号火,慕容洹心下微松了口气。
太极宫的最后一道防御,永安门,此刻门下横躺着几具御林军的尸体,雨水已冲去了鲜血的痕迹,慕容洹望着眼前之景,眉头一皱,呵斥道:“二皇兄领着千军万马在宫中大行杀戒,这是要准备谋反么?”谋反已然是铁证的事实,此刻慕容洹不过是想拖延些许时间,等待援兵的到来罢了。
但见慕容洹一脸正气凛然,无丝毫惧色,声音更是铿锵有力,慕容沅身后的士兵面面相觑,原来慕容沅假传圣旨,说是楚王等人欲图皇位,率众谋反,皇帝命其讨伐逆贼,然除众将外,万余士兵皆被慕容沅蒙在鼓中,慕容沅见士心动摇,忙道:“本太子已身处东宫之位,何必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众将士莫言听此逆贼之言……”
慕容洹打断他,冷笑道:“二皇兄你指使你母妃在后宫行巫蛊之事,迷惑圣聪,祸乱后宫,父皇为此大怒,早已存废太子之心,你担心东宫之位不保,欲弑父夺为,此等行为不是谋反是什么!”说完又向他身后的士兵们道:“本王念尔等为太子所蒙骗,若早早放下兵器,本王届时会父皇禀报,此次谋逆与尔等无干,纯为太子一人所为,倘若仍旧执迷不悟,甘心从逆,则尔等事败之日,便是株连九族之时。”
听闻弑父,株连九族等词眼,众士兵吓得面面相觑,手中兵器皆松了几分,然又没有敢带头放下兵器。
慕容沅怒斥慕容洹道:“你觊觎太子之位,叫人陷害我母妃,毁我声誉,如今又趁父皇病重,收买御林军为你所用,欲图夺位,如今父皇已查明事,命本太子其讨伐逆贼!你却反咬本太子一口,众将士还不快快帮本太子拿下此逆贼!”
那些士兵本是毫无主见之人,见慕容沅说得真切,转眼间又握紧兵器,蠢蠢欲动起来。
慕容洹见事不谐,猛然间抽出尚方剑,高举空中,厉声道:“尚方剑在此,谁敢轻举妄动?!”电闪雷鸣间,尚方剑寒芒四射,映出慕容洹那肃穆庄严的神色,便如同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见尚方剑如见天子颜,那些才恢复些许神气的士兵,此刻顿时心生惶恐,纷纷后退几步。
慕容沅不甘示弱,“众军听令,逆贼楚王欲‘挟天子以令诸侯’,罪无可恕,本太子才是奉旨诛杀逆党。”从怀中拿出假圣旨,高举着大声道:“圣旨在此,谁能砍下逆贼的头颅,他日便是护国功臣!”
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一声“杀。”,众兵齐齐向前冲杀,两方交战起来,转眼间尸横遍地,血流成渠。
饶是慕容洹再骁勇善战,终究是几百人对万余人的阵营,正当慕容洹体力透支,渐敌不过慕容沅的千军万马之时,但听远处马蹄声响,紧接着人声鼎沸,却是花洛领着靖阳王府和楚王府卫兵势如破竹般拼杀出一条血路来到慕容洹面前,慕容沅等人大惊失色。
“殿下,对不起,来迟了。”花洛抱歉道。
慕容洹此时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身上的血刚被雨水冲刷干净,又渗了出来,他扬起笑容道:“子澈,来得刚刚好。”
花洛略挑了挑眉,嘴角浮起意气风发的笑容,抽出腰间长剑,与慕容洹并肩杀敌,但见眼前寒光一现,一刀猛地朝他斫来,花洛以剑挡住,凤眸一凝,一缕血痕飞溅眼前,来人横倒血泊中。
大雨滂沱,刀光剑影中,一颗颗的人头,一缕缕的血痕飞溅而出……
另一头,放完烟火的梅英放不下战况,因此爬上了城楼之上观看战局,穿透过沉沉的雨幕,梅英一眼便看到了那一抹银白色的身影,他手舞长剑,浴血厮杀,梅英心揪得死紧,回头一看,见墨香神色也十分紧张。
“墨香,你若是担心就去帮忙吧。”梅英道,墨香的身手了得,花洛与慕容洹若是有她的帮助,必然如虎添翼。
“我如今只负责你的安危。”墨香秀雅的脸上尽是严肃之色,显然并不打算离开梅英身边一分一毫。
梅英正欲再劝一下,却发现她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副弓箭,但见墨香上前几步,抽出一箭,对着与花洛的一将领,猛地一放,箭嗖的一下以破竹之势射出,那将士中箭倒下,他睁大双眸,一副死不瞑目的神色,想来临死前也想不明白自己是被何人所杀。
本在浴血奋战的花洛见状,视线不由扫向城楼,隔着朦胧雨雾,看到一双窈窕的倩影,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继续奋力杀敌。
“墨香,你好厉害。”梅英杏眼圆睁地望着墨香,捂住唇惊呼道,那一刻,梅英眸中对墨香的崇拜简直到达了顶点,这是连花洛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这场战争不知持续了多久,雨势渐收,地上已成了一片血河,无数尸体堆积如山,整座皇宫好似一座惨烈的修罗场。
天色青冥,是即将迎来曙光的前兆,但见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低沉中透着威慑力的声音:“魏王已被我生擒!”
喊杀声,兵器撞击声在那一霎那倏然静止,东宫的众将士纷纷看向声源处,却是花洛将慕容沅虚斩于马下,眼见群龙无首,那些士兵纷纷丢盔弃甲停止了战斗,就再此刻,宫殿内突然传来一片哭声,传来一声“皇上驾崩!”
东方的第一抹曙光渐现,一内侍自宫殿中走出,在耀眼的光芒中,他那白净面皮也跟着闪闪发亮,他打开手中慕容皇帝的遗诏,用尖细的似乎还透着愉快的声音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慕容沅唆使其母妃行巫蛊之术,祸乱后宫,今又欲弑父夺位,违天逆理,罪不容恕,今将太子慕容沅废为庶人。楚王慕容洹,仁孝恭俭,才德兼备,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一切已尘埃落定。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结局
时值寒冬,北风肆虐,雪意乍起,一座幽雅的田庄内,一云鬓雾鬟,披着沉香色云缎披风的女子立于榆树下,一双明净的眸子眺望着远方道路的尽处,里面既含企盼也含忧郁,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眉眼稚气老实的小丫鬟。
风呼呼在耳边做响,那小丫鬟掖了掖外衣,随后担心道:"夫人,这天儿冷得很,似要下雪了,您怀着身孕,莫要着凉了,还是先进屋吧。"
那女子闻言转头,体贴道:“你若是冷便先回去吧,不必管我。”
那小丫鬟认真道:“这怎可?大人吩咐奴婢一定要好好照顾夫人的。”
女子见她冷得嘴唇哆嗦,却还执意陪着自己,不禁叹了声,妥协道:“罢了,先进去吧。”
那小丫鬟脸上难掩喜色,连忙上前扶着她,“夫人,奴婢扶您回去。”
女子觉得有些好笑,曾几何时,她也如同她这般活泼天真。
两人正回走着,忽闻一阵马蹄声,女子心头一跳,急急回头,却见尘土隐隐,一人一马朝她这方向而来。
马长嘶一声,停在她面前,来人跨下马来,对她恭敬行了一礼。
不是他……来人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京中打扮,身上透着几分江湖侠气,女子心头难掩失落,却又隐生期待。
“可是赵大人让你来的?”女子急切地问道。
那男子点点头称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女子,而后道了声告辞,便再次跨上马,策马扬鞭而去了。
女子回屋后,迫不期待地打开了书信,然刚看到一行,面色便惨白起来,直至看完,已是满脸泪痕。
“夫人,可是京中那边出了什么事?”小丫鬟急切又慌忙的问。
女子摇了摇头,惨然道:“你去厨房把热着的汤药拿过来吧。”
那丫鬟满脸担忧,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听从了她的吩咐,“是,奴婢这就去。
她该陪着他的,她该陪在他身边的……她呆呆的坐着,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这女子便是媚奴,她收到的乃是赵子恒的消息。元嘉二十九年十一月初,慕容洹正式登基为帝,改元建安,大赦天下,赵子恒因参与谋反坐罪下狱,赵子恒本当赐死,然慕容洹怜才,不忍判其死刑,便着其流戍雍州。
媚奴伸手抚向肚子,心中刚升起的念头被她压下,起身走到门口,望着远山尽头,此时暮色已至,已辨不清道路,媚奴眸中浮起一抹坚定之色。
夫君,不管多久,我和孩子都会等着你回来……
城外一茶楼。
雪飘飘扬扬落下,北风呼啸,那树梢上、屋瓦上的雪,被风刮得如素女凌空曼舞。
赵子恒穿着囚服却无丝毫狼狈之感,他立于茶楼廊下望雪,表情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该上路了。”
两解差自茶楼走出,赵子恒收回视线回身,其中一人便给赵子恒上了枷锁。
“回去吧……”眼看着囚车越来越远,二楼靠窗位置一衣着华丽,打扮高贵的女子起身离桌,背着光的嘴角划过一丝痛快的笑容,那丫鬟闻言放下茶钱,便也跟着离去了……
* * *
桃源村。
最后一次蛊毒发作后,梅英的身体越发虚弱起来。
那日,花洛主动要求为梅英做一顿晚饭,于是墨香便陪梅英坐在院外的千秋架上看夕阳。
桃源村的冬天并不十分冷,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远处的屋舍村居,山峰密林被晚霞包裹着,如处红光之中,半空中时不时传来几声牧童吹笛的声音以及孩童的欢笑打闹声,梅英的眼神追随着天际的霞光,神思似乎追溯到了过去,她独自一人恍惚地走在寂寥幽深的山谷里,路仿佛很遥远,遥远得似乎没有尽头,梅英觉得自己身子仿佛是轻飘飘的鸿毛,被风吹着,不知要飘向何处……
一只孤雁翱翔在天际,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猛地将梅英拽回到现实当中,梅英意识到自己又入了魔怔,抬头望着那只孤零无伴的大雁,梅英嘴角浮起一抹凄清。
“墨香,你父亲如今沉冤得雪,你和你兄长本可以待在京中好好生活,何必陪着我们来这深山老林中折腾呢。”梅英叹了口气,虚弱道。
“真是没良心的死丫头呢。”墨香立在她身旁,望着她那越来越纤弱的身子满是心疼,嘴里却嗔怪道。
梅英闻言一愣,而后淡淡笑开来,“对不起,墨香。”
墨香闻言也不禁弯了嘴角。
时光悄然流逝,当夕阳渐隐没入山头,那些人家屋顶上的烟囱上也开始升起了缕缕薄烟,一股淡淡地饭菜香经风送来,回转身恰对上一双风流却饱含温柔的眸子,嘴角不由浮起温婉的笑容。
一袭白衣胜雪,凤眸半眯着,绝色的五官完全展露在晚霞当中,他整个人竟说不出温润如玉,竟与她曾经的梦境所重叠。
花洛微笑着朝她走来,温柔地携起她的手,笑道:“饭做好了,都是你爱吃的。”
梅英凝望着他深情缱绻的脸心中涌起酸涩之感,脸上笑容却愈发灿烂甜蜜。
也许等她离去后,会有另外一女子出现在他的身边,然后得到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的体贴,或许他就就此将她忘记,念及此,梅英心中只觉得又酸又痛,可一想到若他一直对自己念念不忘,沉浸于失去她的痛苦,她的心便更加痛起来,希望有个人来照顾他,心疼他……
入夜,外面北风呼啸,寒冷异常,屋内铜炉里烧着兽碳,满室温暖,梅英依偎在花洛的胸膛前,室内光线昏黄,衬得气氛既宁谧又暧昧。
“谢谢你。”梅英突然道。
花洛俯首轻吻她的秀发,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好笑道:“谢什么?”
梅英在他怀中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才柔声笑道:“谢谢你陪我回桃源村。”
“其实在成亲前,我就应该陪你回来一趟的,只是那时的我实在等不及了……”说到此,花洛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忽而又挑高长眉,捧起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含情脉脉道:“丫头,我是如此的爱你啊。”
梅英心中一痛,突然低垂眉眼,一脸黯然。
“哪里痛么?”花洛见她蹙着眉头,立即紧张道。
这段时间只要她表现得稍有不适,他便紧张异常但,如今更是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梅英眼睛发酸,却隐忍者不让眼泪掉下来,“子澈,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哪怕以后我不再了,还是会有人进入到你的心里的。”
花洛闻言心猛地窒通一下,当即沉了脸,紧握她的肩头,十分认真道:“你要我说几遍,我只要你,至始至终我想要的都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你不许让我去找别人,不然我会很生气。”又怕她误会自己真生气,又孩子气地补充了一句:“还会很难过。”
梅英知道他还不愿意接受她命不久矣的事实,不由叹了声,“子澈,我的时日不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花洛伸手拇指抵于她的唇上,阻止她接下来的话,眸中有些惶然之色,“嘘,丫头,求你,不要说了。”
他的语气透着哀求,眼眶微红,令梅英不忍再说下去,花洛复将她拥入怀中,紧绷着身子,声音干涩发颤:“不要离开我……”
梅英不知如何回复他,伸手抚他的脸庞,抬首吻住他的唇,将对他所有的爱恋自己不舍全都倾注于这一吻中,花洛流着泪,温柔地加深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