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刚才刘姑娘说的话,指她暗中喜欢杨绍,纪瑶心里就是一阵不悦,要是长上一两岁,刘姑娘还能说得出这种话吗?杨绍早就对她紧追不舍了,哪里像现在……纪瑶咬了咬唇,上前行礼:“见过侯爷。”
小姑娘穿着鹅黄色绣萱草的夏衫,头上戴两朵淡黄珠花,好似那庭院里曾经盛放的海棠,有种春日里的清新。
杨绍感觉她有点不同,腰间束着的银绣兰花带,勒得腰肢细细的,再往下,已显出弧度。
似乎最近吃得不少?
他道:“家中连番喜事,可是欢喜极了?”
“当然,托侯爷的福。”纪瑶一笑,“要没有你,姐姐未必能嫁谢大人,不过还请侯爷记得当初所说,姐姐不会后悔。”
倒是挺聪明,还要他保纪玥的将来,杨绍眉梢微挑:“你等本侯,就为说这件事?”
“不是,”纪瑶从袖中把平安符拿出,“得知侯爷要去打仗,我专门求来的,带上这个可保平安。”
黄色的符纸在她手中宛若镀了层金色,杨绍目光定在上面,瞧着下端雪白的指尖,恨不得抓来唇边亲一口。
历来丈夫出征,妻子会赠平安符,如今纪瑶巴巴的送来,说明她心里很是担心。
“多谢。”他看着纪瑶,伸出手。
她递上去,不料男人的手一合,将她指尖全收入掌心。
纪瑶吓一跳,脱口道:“侯爷……”
那感觉很熟悉,温暖干燥,但他突然这样对自己,纪瑶又很迷惑,正待瞎想时,耳边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为何想到去求平安符?”
“为答谢侯爷,”纪瑶老实道,“侯爷帮了我数次,我无以为报,所以……”
只是这样吗?他不太相信,若是寻常关系,姑娘是不会送这种东西的,杨绍松开手,他总会等到纪瑶说喜欢他的那一日。
马上又放了,纪瑶更加糊涂,难道刚才只是他失手,急着要拿平安符?必然是了,他现在又没有喜欢自己,握她手指做什么?
杨绍将平安符放入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我会随身携带。”
听起来有点郑重,纪瑶抬头打量,男人五官如刀斧雕琢,倘若穿上铠甲,必定威风极了。不过沙场凶险,许是又要添几道伤疤,她真心的道:“望侯爷所向披靡,凯旋得归。”
杨绍垂眸凝视着小姑娘:“会有这一日的。”
这次他会很快抓获秦王,不像前世花费那么长的时间,不过,来回数月还是要的。
纪瑶,会想他的吧?他看到小姑娘眸色复杂,像是藏了许多的话要说,嘴角翘了翘:“纪姑娘,再会。”
等回来,他们慢慢说。
男人告辞离开。
纪瑶缓缓叹出一口气,前世杨绍花了一年多才打赢骁勇善战的秦王,这一世,许多事都有变化,指不定更久,等他回京,自己恐怕早已嫁人。毕竟她没前世那么傻,一心念着宋昀,如今父亲是顺天知府,姐夫又是谢鸣珂,等她大一些,定有许多媒人来提亲……
看着男人走远的背影,她心想,再见时,自己或许已为人妇,脑中莫名冒出一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想着愣住,她定是傻了,她即便嫁人,杨绍又怎么会在乎?
这坏蛋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喜欢她喜欢得要死的男人了。
所以,她也不会念着他的,这一世,不嫁给杨绍,她也会挑个很喜欢自己,自己也很喜欢,能白头偕老的夫君!
第29章 029
宴请宾客之后,马上纪玥就要嫁人的, 故而老爷子也一直住在纪家。
因为忙于筹备女儿的婚事, 置办宅院只能往后拖,可即便如此,廖氏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 纪彰从衙门回来, 看妻子又在伏案打算盘, 他偷偷去了纪瑶那里。
“瑶瑶, ”他招招手,“过来。”
父亲居然鬼鬼祟祟的,纪瑶狐疑,凑了过去。
“为父今日收到俸禄了,瑶瑶,你可晓得……”纪彰有点脸红,轻咳一声,“你娘喜欢什么首饰?”他一个男人家实在不了解, 看看妆奁里的东西就头疼。
原来是想送礼物给母亲!
纪瑶瞧瞧父亲, 露齿一笑:“爹爹,我带你去买。”
“好好好。”纪彰连忙跟在女儿身后出了门。
两个人来到玉满堂, 纪瑶看了一圈,赫然就发现了母亲那时看到的翠玉镯子,母亲很喜欢,但是没舍得买。
“爹爹,这个。”纪瑶指一指。
伙计为招揽生意, 忙拿了出来给他们看:“老爷,不是小的吹牛,这样好的镯子,你去别家买不到,瞧瞧这色泽多翠。”
好像夏日树上的叶子,看到了沁人心脾,就是很贵,纪彰犹豫会儿,一咬牙,还是买了。妻子跟着他吃了多少苦,而今好不容易让她脸上长光,这不算什么。
伙计包好,递给纪彰。
“瑶瑶,你要什么,爹爹也给你买。”
纪瑶摇摇头:“等我长大点,再来买。”
她如今还小,戴什么都一样,再说了,等到明年,这样式也得换一批新的了。
纪彰没有勉强,拉着女儿回家。
岂料刚刚到门口,就看到门房把一堆的东西扔了出来,落在门前两个人的脚边。
他愣了下,上前询问:“出了何事?”
门房还未说话,那两人之中有个妇人盯着他道:“姑爷,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秀儿的娘啊,姑爷。”
她的外祖母!
纪瑶眼睛瞪圆了看向她。
是的,千真万确,真是她,前世她是嫁给杨绍之后,廖家才出现的,现在居然提前了!是不是他们得知父亲升了官,姐姐又嫁去谢家,闻风而来好占便宜?
岂有此理。
纪瑶拉着纪彰就要往里走。
面前的妇人穿一身秋香色绣宝瓶的窄袖对襟衫,头发半白梳得一丝不苟,眼睛仍如记忆里十分精明。纪彰想到那天他去廖家求娶廖秀,这廖太太指着他的鼻子说:“凭你也配,简直是糟蹋我们秀儿!”
他窘迫的无地自容。
然而廖秀却义无反顾,有一日拿着行李来找他,住下了再也没有走。
廖太太气得打她,也无法挽回。
最终他们还是成亲了,只是廖秀不是从廖家抬出来的,而是另外找了一间屋宅。
难怪她不见廖太太和她哥哥。
“文昭。”廖泰亲热的称呼纪彰的字,“这么多年过去了,总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呢,是不是?其实我们也一直念着秀儿,只是怕她气还没有消,所以才拖到现在,文昭,我们也在京都开铺了,往后……”
“你们明明是因为父亲升官了,才来认亲,不然此前怎不见你们出现?”纪瑶实在听不下去了,呵斥道,“如此不要脸皮,世间罕有!”
被一个小姑娘这般痛骂,廖泰脸色不由发红,看着纪彰:“这是瑶瑶吧?脾气这般大,文昭,你要好好教一下才是。”
听到这话,纪彰面色一寒,他虽然老实,但如何不知这二人的心思?早不来,晚不来,恰好是这个月,如今还指责纪瑶。他不会吵架骂人,却不是不懂拒绝,纪彰冷冷道:“多年不曾往来,早就习惯了,何必打破?你们请回吧。”
他再不多说,同纪瑶进去,叫门房把门关上。
廖泰气得狠狠往墙上砸了一拳。
不想那老实的纪彰也变了,廖太太想起以前,纪彰在家中低头垂目哀求的样子,眉头拧了拧,她蹲下来捡东西:“罢了,我们回去吧。”
“娘,这样就走吗?再怎么说,秀儿也是我们廖家的人,我们养了她十几年,当初任由她嫁给纪彰,也没有再行阻止,她应该感念这份恩情!不然要抓她回家,还不容易吗?父母之命,谁敢忤逆?”
廖太太叹口气:“还能如何?走吧,她现在可是三品夫人了。”
母子二人离开了纪家。
纪彰一进去就看到纪老爷子。
纪老爷子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好歹是亲家,假若他们是出于一片真心,你就劝劝秀儿,到底是她生母。”
纪瑶不乐,心想祖父也太善良了,廖家能有什么真心?在他们家最穷苦的时候,廖家生意兴隆,却从不曾想到补助,如今又有什么好来往的?不过长辈发话,她没有置喙,走去看姐姐。
廖氏在里面抹眼泪,发现纪彰进来连忙掩饰。
“秀儿,刚才我在门口遇到……”
“相公,不要提他们了,”廖氏道,“我今世不想见到他们。”
她幼时原以为母亲疼她,但遇到纪彰之后才晓得,母亲不过是把她当成一颗棋子,只为让廖家更上一层楼,为哥哥,把生意做得更大。
她没有这样的母亲。
纪彰晓得她难过,早已忘了父亲的话,上去抱住她:“你不想见,那就不见,我等会去门房叮嘱声,他们若是再来,直接就拒绝了。”
廖氏靠在他肩头,嗯了一声。
纪彰让她缓了下,拿出一个匣子:“秀儿,我刚刚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她一愣,看看丈夫,接过来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对翠玉镯子,好似莹莹绿水,通透清澈。
那是她曾经在玉满堂见过的!
廖氏欢喜极了,手指轻抚这镯子:“你买给我的?你哪儿来的银子啊?”家里所有的银子都在她手上,纪彰从来不管的,只带一点点放在身边偶尔去喝个茶。
“得了俸禄了,”纪彰握住她肩膀,眼含愧疚,“这些年都没能买什么给你,委屈你了,秀儿……”
话没有说完,女人抬起头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这一生,她有纪彰这样的丈夫已经足够了!
转眼间就到八月,因为纪玥马上要成亲,不好出门,中秋纪瑶也没去放河灯,在家里陪着姐姐,正好纪老爷子在,一家子过了个和和美美的中秋。
等到八月二十六日,纪玥终于要出嫁。
想到女儿马上要嫁作人妇,廖氏前几日不知偷偷哭了几次,虽然那是好事,可往后必定见得少了,她怎么舍得?头天晚上给纪玥梳头发,叮嘱事宜,又忍不住落泪,反倒纪瑶没有那么难过。
经历过前世,她觉得这回姐姐改变了命运,一定会过得极为圆满。
等到下午,好些夫人与小姑娘们都来了,给纪玥添妆,那全福夫人还是之前的徐少夫人,谢鸣珂请了来接纪玥。
周嬷嬷给纪玥绞脸,弄得干干净净,好像剥了壳的鸡蛋,纪瑶和沈妍坐在一起,齐刷刷盯着看。
纪玥被她们看得脸红,嗔道:“也不同姑娘们去说话,看什么呢?”
“再不多看看,往后看可麻烦了,还得问过姐夫。”纪瑶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