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苗家即刻安排张制锦的下榻之处,吃了中饭,苗舅舅亲自引着他去歇息的院落。
张制锦到了居所,突然醒悟洛尘不在跟前儿,他便回头问侍卫马武:“洛尘呢?”
马武道:“回大人,他说是去吃饭了。您要叫他,我就去把他找回来。”
张制锦哼了声:“不用了。”
苗家自有派来的使唤仆人,张制锦洗了手脸,又有仆人送了茶上来。
张制锦望着那袅袅地烟气,忽然听到外头马武说:“你还知道回来,你去哪里吃饭了?用了这么长时间,总不会是特回京吃去了吧。”
却不等洛尘回答,又诧异地问:“这是……”
张制锦不以为意,端起茶杯正要喝一口,就见七宝气喘着从门口跑了进来。
他的手不禁微微一颤,茶水就如惊涛拍岸似的在杯沿上晃了晃,几乎冲了出来。
七宝见他在桌边端坐,便愣愣地站在了门口,似乎不知要上前还是退出去。
张制锦不动声色地把茶杯放下:“你怎么又来了。”
七宝听了,才挪前了几步,小声问道:“大人,您什么时候回京?”
原来七宝在后宅,并不知道苗舅舅跟张制锦商议的事。
张制锦却也料到了,他看一眼七宝,故意不说实情,只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七宝忙说:“大人,你要是回京的话,不要自己启程,世子也在这里,你就跟世子一块儿作伴回去吧。”
张制锦皱眉:“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跟世子一块儿,难道我不认路?”
七宝见他好像不肯答应,十分心焦。张制锦打量着她不安的神情,突然想起今日在山坡上所见。
张制锦冷冷哼道:“你什么时候跟世子好到这种地步了?竟还跟他一块儿出游,难道你忘了他先前对你做的那些事了?”
七宝当然不能解释自己是为了找他。于是只说:“世子说了他不会再做坏事,我们已经说好了,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了。”
张制锦听见自己磨牙的声响:“你倒是个心胸宽广、拿不起却放得下的人。”
七宝只在意前一句了,后面那句却大意忽略了,便讷讷地说道:“人总是会变的嘛。”
“住口!”张制锦难以克制自己的不悦。
七宝吓得一颤,本能地往后退了步。
张制锦紧紧地瞪着她:“假如他没有变,或者像是以前一样,故技重施的对你……你以为每次你都那么好运?如果你在他手里失了身……”
七宝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是给吓傻了,还是如何。
张制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突然说了那一句,皱皱眉:“总之,你已经跟我订了亲,以后行事规矩些,要知道如果真的出了事,后悔可就晚了。”
七宝却突然说道:“要是我、我失了身那怎么样呢?”
张制锦的心狠狠地一颤:“你说什么?!”
七宝像是醒悟了似的,忙摇头。
张制锦却已经起身走到她跟前:“你刚才为何那么说?”
七宝紧张的口干舌燥:“我、我只是随口问问。”
“那种话,也是能够随便问出口的?”张制锦盯着她,“你总不会……”
他的心突然跳快了些,惊疑地望着七宝。
七宝问:“总不会什么?”
张制锦看着她清澈不染尘的眸子,懵懂无邪的神色,此刻突然想起静王赵雍说过的一句话。
“没,”张制锦回身,深深呼吸:“以后不许再口没遮拦地胡言乱语。”
七宝低下头,想了会儿才又想起来意:“那您答应我吗?”
“答应你什么?”
“回京的话跟世子一块儿啊。”
“不。”
“大人!”七宝上前一步,仰头盯着张制锦。
他终于又瞥了她一眼:“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何要我跟他同行。”
七宝的心底又出现那张满布血污的脸:“我……”
她略微迟疑:“我听说,这周围有很凶恶的贼人出没,所以……”
张制锦心中狠狠地一惊:“所以,你是怕我出什么意外?”
随着这句话出口,他突然间又想起在山坡上的时候,七宝奋不顾身的模样。
他握住七宝的肩膀:“之前你为什么突然要跟着世子出去打猎?”
这个七宝却不敢说了,毕竟他不同一般人,说的越多,他自己猜到的就越多。
而七宝不想告诉他自己做梦的实情。
可就算七宝没有开口,张制锦仍是说道:“你是怕我已经出了事,所以才央求世子跟你一块儿出去,实际是去找我的?”
七宝知道他机警过人,却想不到他的心思转的这样快,她想要摇头否认,但却又无法动弹。
只是脸色早已经变得雪白。
张制锦盯着她,眼中泛出了一抹温柔的淡淡笑意:“真的?”
七宝仍是不肯回答,可眼圈却泛了红,跟如雪的肤色映衬,越发地惹人怜惜。
“你这丫头,”张制锦目不转瞬地望着面前的人,“是在担心我?”
七宝眨了眨眼,泪已经不由分说地从脸颊边上滚落下来。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弱吗?会给什么毛贼伤着?”他却又是怜惜又是好笑地说了这句。
“不、不是……”七宝低低地回答。
眼中泪水未干,长睫也随着湿润,就像是三月的梨花雨。
张制锦心中叹了声,喉头一动,手顺着她的肩头往下,在纤腰上轻轻揽住。
在回神之前,人已经俯身低头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缱绻缠绵,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因为他用了十万分的克制。
——
就在七宝跟张制锦说话之时,门外,马武问洛尘:“你是不是越来越放肆了,主子跟人吃酒,你就趁机跑的无影无踪。之前在路上,竟敢还多嘴。”
洛尘知道他说的是泄露了张制锦绕路一事,便笑道:“哥哥,论起武功来我自然是不如你,但论起懂九爷的心思,只怕我比你多懂的不止一点半点呢。”
“哦?你懂什么?”
“我懂咱们九爷,对七姑娘是个外冷内热的。先前还多亏了我多嘴那句呢。”
马武啐道:“你又胡说了。”
“我可不是胡说,”洛尘得意地抱着手臂,笑道:“我知道的事儿,也未必都全告诉哥哥你,横竖哥哥也是聪明人,以后自然就明白了。”
马武看着他洋洋自得的样子:“我现在也是明白的。”
“你怎么明白?”
“我明白你看上了七姑娘身边儿那个丫头,一看到人家,就像是猫见了鱼。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洛尘一想到同春,果然像是猫想鱼一样口水如涌。
他急忙抬手擦了擦嘴角,又说道:“同春姐姐我自然是喜欢的。等以后七姑娘进了咱们府门,我自然求了恩典,到时候把她娶过来。”
马武笑道:“好的很,这话若是给九爷听见,看不打扁了你。”
洛尘道:“九爷舍不得我,我毕竟也是左膀右臂呢。”
洛尘说到这儿,往内扫了一眼,却听里头鸦雀无声。
马武敛了笑:“你太大胆,怎么把七姑娘就领了来?九爷是个规矩人,你可别惹恼了他。”
洛尘笑道:“九爷对别人是最规矩的,可是这些对七姑娘不管用。”
马武横他一眼,显然不想理会。
洛尘便笑嘻嘻说道:“哥哥,你在这里守着,我出去会儿。”
马武问他去哪里,洛尘道:“横竖是在这庄子里就是了。”
马武猜他又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去找同春,但听着里屋并无动静,便只说:“你不要耽搁太久了!”
洛尘欢天喜地的去了。
马武见他走了,心中徘徊片刻,大着胆子往前一步,凝神静听,只隐约听张制锦的声音道:“那他怎么会来?”
马武只听了这句,心头一紧,不敢再听,就又悄悄地退后。
这会儿在屋内,张制锦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却仍是不舍得放开手。
于是抱起七宝,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张制锦垂眸正问:“我可不信世子是为什么打猎而来。”
七宝仍是不敢面对他,又因方才的亲吻,脸已红透。
于是只低着头望着他腰间的佩玉:“世子他、他真的没有歹意,他昨儿还特意跟我示好呢。”
张制锦惊奇:“示好?”
“是啊,他……”七宝眼珠转动,终于说道:“我想他是因为知道我、跟大人订了亲,他觉着大人厉害,很不敢得罪,所以才特意来示好,怕我以后会……针对他之类的。”
“是吗?”张制锦扬眉。
七宝望着张制锦不见喜怒的脸色,心里想起上回他说“别在我跟前说另一个男人厉害”,之类的话。
那……总归说他最厉害就是了。
七宝便口灿莲花地说道:“当然,这自然是因为大人最厉害的缘故。”
张制锦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