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应声本官就说谁,”刘安冷哼一声,朝着空中拱了拱手,“太祖言,言官有风闻奏事之权,可直接面见天子,谁敢阻我!”
王太监怒极反笑,“皇上这会就在御书房,你们若是有本事,自己去便是。”
言罢,竟然是径直拂袖而去。
言官们自诩清流,眼下竟然被个阉人如此下了面子,面皮上登时挂不住了,有性子暴躁的简直要当众骂将开来。
“什么玩意!”
后来还是被一旁的明白人赶忙扯住,“慎言,这可是在宫里。”
刘安被旁人拦腰都几乎没抱住,怒道,“一会一定要狠狠向皇上参这老匹夫一笔!竟敢如此对待朝廷命官!”
“正是如此,若非皇上偏宠,怎会让个宦官如此大胆。”
“如此下去,说不得又会有钞五虎之乱’……”
等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充分发泄完了心中怒气之后才突然发现……找不着路了。
望帝想来厌恶言官,虽说言官可直接奏事,但天子连在朝上都不爱搭理他们,更别说前些日子还有个言官在大殿上一头撞死皇上都没宣太医,言官的不受宠可想而知。这当中自然无人知晓天子的御书房究竟在何处。
兼之宫中规矩森严,他们也不敢随意乱闯,生怕冲撞了不该冲撞的地方,这样四处问路下来,他们得罪王太监在先,又是因为自视甚高,太监们自然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更有甚者竟然还给他们指了错误的方向,言官们没头苍蝇般转了许久,好半天才有人瞧着他们可怜指了正确的道路。
一帮人大清早赶来求见,找着地方时已经到了午时,个个肚子饿得咕咕叫。
到了御书房门口却又被人拦住了,说是天子正在用膳,让他们稍后,言官们远远瞧见王太监朝着他们的方向重重啐了一口,这才大摇大摆地走了。
碍于是天子面前,无人敢发作,可心里却更狠狠记上了王太监一笔。
御书房的门窗并未关严,言官们在外边冻得瑟瑟发抖,他们得罪了王太监,也没人领他们去旁边的偏殿里坐坐喝口茶暖暖身子,只能一个个饿着肚子在冷风中干耗。
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御书房内的饭菜香气几乎是挡也挡不住地往外飘。人在饿的时候鼻子尤其灵,问着这香气简直是挠心挠肺,不多时便有人开始“咕咚咕咚”往下咽起了口水。
“这……是红烧鸭子吧……”一个言官忍不住眼巴巴道。
“我闻着好像有黄焖鱼的味道……”
“都瞎说,明明是红烧狮子头!”
……
众人说了几句,纷纷觉得肚子里更饿了。
王太监大仇得报,坐在暖洋洋的屋子里,边喝着茶听着小太监悄悄传来的言官们的话,在听得他们对菜色的揣测时终于忍不住皱了鼻子。
“一群乡巴佬!”
小太监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即便将头低了下去,当做没听见。
王太监一时失言,笑眯眯从袖子取出块碎银子,“做得很好,你下去吧。”
小太监喜滋滋受了银子犹自有些忐忑,“公公,这样不禀报皇上,真的没问题吗?”
“快滚快滚,”王太监笑骂道,“咱家说没事就没事。”
小太监安了心,登时像兔子般一溜烟便跑了。
言官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冻了三个时辰,这才见夏望之和个人一前一后朝外走,一群人几乎冻成了雕像,连迈出的步子都是僵硬的,可这不看还好,一看登时气炸了肺。
那分明是钱孟起!
他们在外边苦苦冻着,皇上却和和个武将在御书房里喝酒作乐,还相谈甚欢!
这简直,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臣等,给皇上……阿嘁请、请安!”
夏望之一出门便吓了一跳,面前一串冰葫芦,更有甚者还冻出了清鼻涕,在花白的胡子上挂着,又可怜又可笑。
“你们何时来的?”
这一句话登时捅了马蜂窝,言官们原本便不愿意相信望帝竟然会无视文官宠爱武将,此时更把责任一股脑地推到了王太监身上。
若非那个老阉奴,连他们等在外边都不教皇上知晓,皇上怎会让他们在外边等了这么久?
都是那个阉奴的错!
“王大伴,这是怎么回事?”夏望之在先前的惊讶过后心情顿时恶劣了起来,大过年的见着这帮专门给人添堵的人,任是谁心情都不会太好。
“启禀皇上,方才您在和钱将军喝酒,奴才悄悄跟您说了句,您可还记得?”
夏望之这才隐约想起,王太监似乎在他喝酒的时候提到了这一句,没想到竟然这帮子人过了这么久还在。
……简直是吃多了撑的!
众言官摩拳擦掌,正打算狠狠参王太监一记,却见望帝轻咳一声,“来人,给几位大人上茶,让他们进去暖暖身子,别冻病了。”
这一句话简直让被冷得半死的言官们热泪盈眶,连山呼“吾皇万岁”的声音都显得真诚了些。
待到言官们抖抖索索暖过来之后,夏望之便径直让他们有事说事,成功将一干人等的抱怨堵在了肚子里。
因方才端茶送水的都是太监,众人喝了几杯茶后越发觉得腹中空空,不约而同地决定先将钱孟起娶妻一事先行启奏。
至于王太监……阉人之事待到朝上在说也不迟!
这样一计划之后,言官们对视一眼,刘安当先站了出来,“启禀皇上,臣要参的是钱孟起钱将军!”
他话音未落,却听得坐在一旁的钱孟起冷笑一声,那内里的寒意,几乎让这群从未见过血的文官软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