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即将到来之时,成佑帝突然病重,卧床不起。
经御医诊断,陛下苏醒之日难说。
消息‘不经意间’传到朝上,众臣一惊,旋即哗然。
白勤站于百官之首,回过头来双手下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诸位请听我说,身上卧床不起,然中秦不可一日无君,三皇子年幼,本官意欲推举三皇子的外祖,也是陛下的老师周太师暂领朝政。”
此言一出,朝殿上瞬间鸦雀无声。
众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于,有一人从队列中横移一步,手持笏板拱手道:“臣,附议。”
有人开了口,边接二连三有人跟着开口。
附议之声很快就在大殿中响成一片。
陈家四兄弟彼此对视一眼,也跟着附议了一声。
眼看朝堂之上再无人反对自己的提议,白勤舒展了下眉头,“既然诸位都同意本官的提议,下朝之后,咱们便去周太师他老人家府上一趟。”
然而等到了周太师府上,众人却被婉拒了。
第二天去,依旧是婉拒。
直到第三天,周太师才点了头。
同意在陛下病重期间暂代朝政一职。
在点头的第二天,周太师便进了宫。
不过他没有去大朝殿上,而是先去了成佑帝居住的景仁宫。
先是殷殷探望了重病的成佑帝,又去了一趟瑶华宫。
瑶华宫内。
宫门又一次紧密。
周太师这次止了淑妃的行礼,声音里也多了一分迫不及待:“那些药丸你可都喂陛下吃了?”
“回爹爹,一颗没剩。”淑妃有些惶惶,“爹爹,这次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自从听说了成佑帝病重的消息,她这心就没有落下去过。
要是一着不慎,自己可就是个谋害皇帝的罪名,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放心,”周太师听了药都喂完了,一颗心跟着放下,见淑妃这副神思不属的模样,皱了皱眉,“不会再出什么变故了。过了年节,就是陛下驾崩的时候。不过,你现在还是陛下的妃子,这个神情可不行。要焦急哀婉害怕,但绝不能是现在这副惊慌失措一看就有鬼的模样。”
淑妃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是,爹爹,女儿记下了。”
“为父走了,记住,这已经是最后一步了,千万别露出马脚。”
秦彻去尚书房上完课,一路跑到景仁宫。
站在原地喘了几口粗气,才小心翼翼地踏进殿里。
虞怀正在殿内整理奏折。
周太师监政,这些奏折自然也不再是他替成佑帝批阅,而是即将被送到周太师府。
眼角余光看到门外冒出个小脑袋,虞怀动作微顿,朝门外招了招手,“三皇子可是来看陛下的?请进来吧。”
秦彻踮脚跑进殿内,一路到了龙床前,先恭恭敬敬地朝着龙床行了一礼,“儿臣给父皇请安。”这才起身走到床沿前踮脚朝床上看去,“父皇,您睡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起来啊,儿臣今天写的大字被太傅夸了,还想给您看看呢。”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来一张小心折叠好的纸张,展开后转身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虞大人。”
虞怀微微躬身:“三皇子有何吩咐?”
“要是父皇醒来了,您就把我写的大字给他看看好不好?”
虞怀轻点了点头:“好。”
“多谢虞大人照顾父皇,”秦彻回头又看了眼龙床,见上面的人还是没动静,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我还要去瑶华宫看望母妃,要是父皇醒了,虞大人您一定要记得给父皇看啊!”
虞怀再次点点头,“会的,三皇子请放心。”
“父皇,儿臣告退!”
虞怀看着秦彻的背影在殿外消失不见,才起身走到那张大字前,低头扫了一眼,又转头去看躺在船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的成佑帝,轻轻开口:“陛下,苦了您这段时间了,不过放心,中秦的江山,今后还是姓秦的。”
只不过到时候还在不在您手上,我就不敢保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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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殿的龙椅旁边,现如今又摆了一张稍小一些的椅子。
周太师端坐其上,看着台阶下一众俯首称臣的大臣们,心情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才是他梦寐以求坐着的位置。
皇帝的老师又如何,不还是得朝着他成佑帝俯首称臣。
只有皇帝,才不用向任何人下跪。
等到找到藏在皇宫里的金龙令牌,就是他真正登上旁边那座龙椅之时。
现在,就等着景仁宫里那位半月之后驾崩了。
“宣旨。”
宁寿看了周太师一眼,手持拂尘往前迈了一步,“奉天承运代君昭曰,宣······”
一道旨意下达,数人被莫名其妙的升职,也有数人被莫名其妙的降了职。
等到大朝会结束,大臣们散去,陈家兄弟和一众被降职的官员留在了最后头。
众人对视一眼,现在都是难兄难弟,其中一人开口:“诸位,可要去拂花苑聚上一聚?”
半个时辰后,换了便装的一众大臣全都聚在了拂花苑一处隐蔽小舍中。
其中一人众人忍不住狠狠拍了下桌子。
“周贼实在是欺人太甚。以前还只敢在在暗地里排除异党,现在陛下病重,他越明目张胆得志猖狂了。难道就不怕陛下醒来责问吗?”
屋内一静,良久,有人迟疑着开口道:“御医也说陛下醒转之日渺茫,难不成,周太师是笃定了陛下醒不过来?”
这句话听得屋中众人全都面色一变。
他们有些不敢深想其中的关节。
细思,恐极。
“我们这下该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倒戈周太师不成?”
这句话问出了大部分人的犹豫。
不倒戈,周太师一党现如今越势大,他们这一派迟早会被打压到尘埃里。
倒戈,他们又过不去心里那道为官的坎。
他们入朝为官,不是为了党派之争的,而是为民生计。
“按察使大人,”有人看向隐隐坐在首位却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开口的陈权,“您是我们的主心骨,您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陈权笑着摆摆手,“刘大人可别再叫我按察使了,我先在是按察副使,刚被降了职。”
“······下官喊习惯了。”
“无碍,”陈权抬眸看了眼周围全都注视着他的众人,眸色坚定地缓缓开口道,“我们陈氏一门,代代只遵从一门祖训,为天下计,为民生计。不参党派,违者逐出族门。所以,我陈权,就算被他周太师一撸到底,但也无愧任何人。”
其他三位陈家兄弟也跟随大兄表态。
一种大臣看着面前这兄弟四个的神色,俱是陷入了沉思。
这一年的宫中的年节注定萧条。
别说张灯结彩了,宫中的一众嫔妃连早早备好的鲜亮宫装都没穿上。
前往景仁宫侍疾的时候更是一个赛一个的表情哀婉。
宫女和太监也都一个个越小心,本朝不是没有皇帝驾崩让宫女太监的陪葬的传统,是以这些人也都开始纷纷寻找门路,意欲出宫。
陛下已经躺了十多天,御医每次进去出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凝重。
让看到这一幕的各方人马更是揪紧了心脏。
很快,半月将至。
周太师下了大朝会匆匆赶往景仁宫。
还特地带了一名御医。
虞怀早在他即将过来之前就通过心腹太监听到了消息。
他以要给陛下擦洗之由,关上殿门。
最后走到龙床前,看着短短时间就已经消瘦了一大圈的成佑帝,伸手在他胸口处屈指一弹。
一道元力气劲破体而入,瞬间冲开了被药物阻隔住的心窍。
成佑帝身子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朕,”声音刚出口,他就一愣,“朕病了么,怎么声音沙哑成这样?”
虞怀端了杯水过来,扶着成佑帝坐起身,“陛下,您都昏迷半月了,微臣先扶您喝口水。”
成佑帝喝完了水,这才感觉舒服些了,清清嗓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会昏迷这么久?”
虞怀刚要回答,殿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唱报声:“周太师前来觐见。”
成佑帝一愣,也没多想,刚准备起身,手上就是一软。
昏迷了这么些天,身上一点劲都无了。
“是老师,快扶朕起来。”
虞怀皱了皱眉,看来周太师这是等不及了,居然来这么快。
他伸手过去,却没有跟成佑帝料想的那般把人给扶起来,而是直接伸手轻轻一推,等成佑帝倒在床上后,又给他盖好被子,“陛下,还请您装睡片刻,微臣接下来给你看一场好戏。”
他话音刚落,殿门一声轻响,伴随着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一道苍老的声音同样急切得传过来,“陛下,老臣来看您了。”
成佑帝闻声一愣,心底快速划过一抹异样,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正准备给成佑帝帮忙点下睡穴的虞怀见状一愣,默默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