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门口传来脚步声。
肖禾下意识的抬眸。
裴致从外面进来,把手机按掉:“可以出院了?我送你们。”
他还穿着昨夜的衣服,发丝稍稍凌乱,连眼眶都有些发红,肉眼可见的血丝,像是一夜未睡。
肖禾无从猜测,甚至不敢直视,多看两眼都要觉得心软。
她目光淡淡从裴致面上扫过,别开眼:“我爸来接我妈和宝宝,我跟你回裴家取结婚证顺带收拾东西。”
这么快就要搬走,离婚了吗?
连一丁点的缓冲都没有?
心口尖锐的疼,像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裴致长睫轻颤,半晌,低哑道:“一定要,离婚吗?”
想到那些委屈,想到那些戳脊梁骨的话,想到那些微薄的自尊,肖禾攥紧了拳,把微微晃动的心软压下:“嗯。”
想着医生的嘱咐,裴致静了几秒,没再说什么。
只无力的垂下头:“好,那走吧。”
从秦香莲手里拿过收拾好的东西,几人一起离开医院。
楼下,肖元已经过来,开着前不久新买的车。
几人碰头,肖元目光最后落在裴致身上,复杂的看了几眼,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沉默着从他手里拿过的手提袋放到后备箱。
肖禾再次看向裴致:“宝宝现在还离不开我,暂时留在我身边,如果你想看他,提前打电话。”
“好。”裴致顿了顿,看向秦香莲怀里的宝宝:“我能抱抱他吗?”
肖禾和秦香莲点头。
裴致从秦香莲手中接过宝宝,软软小小的一只,刚刚一个月,还看不出长得像谁,小胳膊小腿乱动着,窝在他怀里有些调皮。
自从宝宝出生他都没抱过他几次,似乎不知不觉中,他就成了他曾经最讨厌的那个人的样子。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裴致满含歉意的抱着小家伙,半晌,大着胆子,用脸蹭了蹭小家伙。
小家伙嘴里嘟出口水泡,糊了他一脸。
跟抗议似得。
连他都在怪他吗?
裴致心里不是滋味,亲昵了会儿,就把怀里不安分的小家伙重新抱给秦香莲,秦香莲抱着宝宝坐上了车。
目送三人离开,肖禾才跟在裴致身后往车边走去。
上了车,裴致下意识的探过身来要帮她系安全带,刚刚抓住,才意识到,两人挨的太近了。
肖禾也意识到了,两人都愣了一下。
几秒,肖禾干咳两声:“我自己来吧。”
“哦。”
裴致撤回身子。
等肖禾系好了,他才发动了车子。
一路无言。
肖禾沉默的看向车窗外,路边风景一路倒退。
半个小时后,眼前的风景越来越熟悉。
到了。
下车。
时隔一月,再次踏入这幢复式,两人生活了近一年的地方。
入眼,一切都还是走之前的样子,到处都是恩爱的痕迹,那么熟悉,熟悉的想让人落泪。
心口微微发酸,肖禾清了清嗓子,压下:“我先上楼去收拾。”
正要往楼上走,旁边,张妈房间的房门忽然打开来,张妈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肖禾和裴致回来,她眼睛一亮,面上带起一抹喜色:“先生,太太,你们回来了?要我准备中午饭吗?”
太太......
这个称呼让肖禾有一瞬的恍惚,到现在,她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时的喜悦。
人啊,真是一种贪心的生物。
当初,明明一丁点的东西就可以欢喜好久。
几秒,肖禾摇摇头,把这种贪恋的情绪赶出脑海。
裴致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眼神一闪,出声:“先不用,现在你先帮她上去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
“嗯,把房间里关于她的东西都收拾到行李箱里。”见张妈一脸疑问,似乎想说什么的样子,裴致补充:“什么都别问,去吧。”
“好。”
张妈跟在肖禾身后上楼。
这么一收拾,肖禾才发现,她在这里东西其实没多少,很多东西,都是裴致后来一点一点送给她的。
他给了她那么多,可偏偏,她想要的,只是一颗他的真心。
肖禾把裴致以前送给她的东西一样一样从抽屉里拿出来,那些东西被她小心翼翼保管着,像是新的一样。
肖禾手指一样一样轻抚过,那双耳坠,是她来这里的第二天裴致送她的,那条项链,复古花纹梅花吊坠的,是裴致送她的生日礼物,他亲手设计的......
哦,还有那张黑卡,当初裴致给她让她花销的,除却还花呗的两千块,里面的钱她没动过,而那两千块,后来她也拿工资补全了,现在这张卡里的钱,她一分没动。
当时是想着不花裴致的钱这场婚姻里他们彼此就是平等的。
现在看来,反倒有些好笑。
一个把自己放在卑微到不能更加卑微位置的人,不管做什么,别人都不会把她放在心尖上。
一个人首先要爱自己,别人才会爱她。
这场以她一腔孤勇开始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不过,她不后悔。
不管是来的时候,还是走的时候。
把所有裴致送她本不属于她的东西收到一起,肖禾最后从最下面拿出了结婚证。
这个,现在也不属于她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如果有一天她变成更加优秀的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裴致面前,坦然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她希望,她和裴致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第64章
同初初来到这个家时一样, 依旧是只有几个箱子。
带来了什么,就带走什么。
有关裴致的,她一样都没带走。
临行前, 还把所有的东西都跟裴致交代了一遍。
裴致看着她垂着眼眸把他送给她的一样一样再归还给他,心里酸涩的像是泡进了柠檬水。
一年前, 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一个存在,让他一点一点陷进去, 到如法割舍的地步。
可等他明白的时候, 已经太晚了。
他的付出, 太少了。
这些东西, 和她十年深情相比,不过沧海一粟。
这场婚姻,他终究亏欠她太多。
半晌,不忍再看, 他别开眼。
肖禾一样挨着一样说完, 最后, 抬眸看向裴致:“就是这些了, 如果日后你发现什么遗漏,就打电话给我,或是直接送过来。”
裴致声音哑的厉害:“嗯。”
“好,那我们, 走吧。”肖禾喉间哽了一下, 拿起结婚证:“去民政局。”
裴致把那本摸在手里都觉得烫手的结婚证塞进口袋,说不出话来, 只沉默转过身。
几人一起把肖禾的行李搬进后备厢,离开。
车窗缓缓合上,肖禾的视线有些眷恋的落在白色的房檐和院里的绿植上。
这里,以后就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这些,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连同那些温馨甜蜜的过往,一并沦为了镜花水月。
这场长达一年的美梦,终究还是醒了。
她眼圈微微泛了红,在眼泪落下之前,模糊的视线中,最后看一眼,收回视线。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
裴致一路沉默驱车来到了民政局。
离婚的人并不比结婚的少。
大厅里随处可见吵的不可开交的夫妻。
没有哪对,像他们一样如此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