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心里都很明白,当今太子其实不过就是个摆设。他既没有能力,也没有野心去继承帝位,只不过是因为是先皇后所出,占了嫡长,所以理所应当地坐了太子的位置。而皇上也没有意思真的要他继承皇位,不过是将他摆在那里,好慢慢地思虑储位的人选,这样大臣们也就没有办法催他了。
前些年,皇帝任由自己的那些儿子去争斗,最后二皇子和五皇子慢慢地显露了出来,但是两个人的势力越来越大,皇帝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那个时候,谢安澜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个时机,所以让自己埋在宫中的那些线人们,总是有意无意地在皇帝的面前提起在皇陵守陵的六皇子,皇帝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只能听自己话的儿子。
而如今,六皇子在所有皇子中已经是风头无两,就连身处储位之争许多年,一直都安然无恙的五皇子,眼下也明显落于他的下风。
如今废太子一事,所有人都不意外,就连玩物丧志这样废太子的理由,都没有人有兴趣去追究。因为太子一废,接下来就要商讨另立储君的事情。皇帝这么多年都不曾提起半句废太子的事情,就连当初太子被诬谋逆的时候,皇上都没有露出过要废太子的意思。如今突然废太子,显然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储君的人选……就等着废了太子,给新的储君腾位置。
谢安澜和欢颜这一路回京,都只听人议论废太子的事情,却没听到有任何传言说皇帝身子不好的消息。
谢安澜却觉得皇帝突然要废太子,肯定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不然就以当今圣上这般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他怎么会轻易立下储君?
果然,等到谢安澜回到皇宫之后,这才从自己的父王口中得知,皇帝的状况的确是不大好了,半个月前就已经卧床不起,前两天还吐了血。他已经私底下去问过了太医,太医说,以皇上眼下的状况,估计是撑不到一个月了。
一个月!也就是说焕廷能不能最终坐上皇位,就看这一个月了。
只要撑过这一个月……
但就算只剩下这最后一个月,也万不能大意,因为五皇子也肯定是这样想的,这一月决定了储位最后的归属,五皇子不可能不有所行动,他们可千万要盯住了。
不过对外人而言,却并不知皇帝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皇帝卧床的消息尚且都还瞒着,更别说是眼看着就要不久于人世的情况了,这更得瞒得结结实实的。最起码要等皇储大事定下来之后,才能将这消息公布出去,不然大顺又难免要经历一阵动乱。
所以此时整个京城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样子,丝毫没有受废太子之事的影响,也不知当朝皇帝已经病入膏肓的事情。
他们如今正热切议论,却是奕世子妃身怀有孕的消息。
“听说是已经显怀了,这最起码也得有四个月了吧?怎么之前一点儿消息都没听说。这离京一趟回来,竟都显怀了。”
“估计是之前胎相还不稳,所以不敢说出去吧。这奕世子妃嫁进定案王府都已经两三年了,如今才有了身孕,自然一点差池都不敢出的。听说这一次奕世子陪着世子妃离京,就是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给奕世子安胎,如今胎相稳了,才敢回来的。”
“也是,这成亲两三年才有头一胎,就算是换作普通人家也要紧张坏了,更别说是堂堂定安王府了。”
旁边有人听了,却是暗自纳闷道:“既然胎相不稳,干什么不在王府里好好呆着,还跑去外面呢?”
“谁知道呢?反正,当初定安王妃怀上奕世子的时候,也是离京去城外安胎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说法,估计是定安王府的规矩吧。”
五皇子这两日正在因为废太子的事情急得焦头烂额,一开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只是暗生恼意,这一回定安王府又有了后,但愿这奕世子妃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孩儿吧。
他的属下倒是感觉这件事挺有些奇怪,“虽然外面人都说,奕世子这次带着奕世子妃离京,是因为要在安静的地方好让世子妃安胎。可是怀着身孕这么来回颠簸的,总归是不大好吧。当初定安王虽然也带着定安王妃去城外安胎了,但是定安王妃可是一直在城外的宅子里呆到生下了奕世子才回京的。况且,就算定安王妃去城外安胎也没走多远,就再皇陵附近的地方,而听说这一次奕世子带着世子妃……”
“你说什么?!”原本心不在焉听他说这番话的五皇子,此时突然抬起头来,打断了他的话,一双眼睛闪着火苗一般地盯着他看。
那侍卫也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的主子为什么会有这么突然的一问。
“属下刚刚说,奕世子带着世子妃这趟离京,未免去得有些太远了……”
“不是!你刚刚说当初定安王妃是在哪来安的胎?”
“京城外的一个……宅子。”
五皇子上前一步,一双眼睛里浮现出几分喜色,“你方才说,当初定安王妃安胎的宅子就在皇陵的附近?”
“是。”这下子,那侍卫才听懂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意思,“难道殿下您是怀疑……”
“去查!把当初陪着定安王妃去城外宅子安胎的人都找出来,无论用什么办法,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一定给我问出来当初定安王和定安王妃有没有跟身在皇陵的怡妃有来往。”
五皇子一直都在想,这个在背后支撑六皇子的人到底是谁,只靠着父皇的宠信,自己那六皇弟就能在朝中拉拢这么多的势力?而且为什么偏偏每次都那么凑巧,自己每给他下个绊子,他都能像是有贵人相助一般,轻易逃脱。
神明?自己也不信这一套,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帮他,而且还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是在京城中有一定自己势力的人。
只是他想了这么久,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是谁。他把自己那六皇子都快查了一个底儿朝天了,也查不出在他回宫之前,究竟可能跟谁有密切的往来。
一直到方才他属下的那一句话点醒了他,怎么他之前就没想到这一点。奕世子跟自己那个六皇子生辰相差不过数月,而定安王妃当初在城外安胎的宅子就距离皇陵不远,他们在那个时候就有了牵连也是有可能的吧?
那侍卫离开之后,五皇子自己在寝殿之中想了又想,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当初自己派去暗杀六皇子的那个属下,回来之后恰好看到奕世子,不也跟自己说当时那个去救六皇子的人跟奕世子的身形很像吗?也许,那个人就是奕世子呢?只是他当时一直陪着自己的世子妃在京城这一点,自己尚且想不清楚。一个人分身乏术,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五皇子想了良久,终于做了个决定。明天自己就要将这件事告诉给父皇,时间紧急,父皇未必能等到自己拿出证据来。太医已经跟自己透露,父皇撑不过一个月了,而关于这一点,父皇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了。他之所以突然下诏书将太子给废掉,就是要立储君了。
而无论怎么看,这个储君的人选都极有可能是自己那六皇弟,而不是自己。
若是耽搁到父皇已经命人写下立储诏书,那就晚了。
自己等不到拿到确实的证据了,不管自己那六皇弟背后的人究竟是不是奕世子,自己都必要将他们两个给牵连上。因为父皇他,最是讨厌定安王府!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跟定安王府的人联手,怎么还可能会将储位交给这个儿子。
眼见着父皇他随时都要去了,这件事还是早点告诉他比较稳妥。
这一晚,五皇子激动得睡不着觉。本来他还烦恼着,在立储的这件事,自己绝对没有自己那六皇子有把握。可是如今却突然有了这样的转机,自己的父皇最是疑心病重,只要他知道了这件事,他怎么还会把储位交给自己那六皇弟?
而除了六皇子之外,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的也就是自己了。
经过一整晚的激动之后,次日一早,五皇子就动身去了皇帝的寝宫。
等他到的时候,怡妃和其他几位宫中位份比较高的嫔妃也都已经在了。怡妃昨晚更是在这里彻夜伺候,都没有离开过。
而躺在床上的皇帝脸色蜡白,止不住地咳嗽,时而咳出血来,怡妃便拿出帕子帮他擦了。
那些嫔妃们心里也都明白,皇上这是命不久矣了,这储位眼见着就是六皇子的了,还是巴结着怡妃比较要紧,这样就算皇上去了,做了太后的怡妃也不至于为难她们。
五皇子走到皇帝的床边只是请安问好,旁边有这么多人在,他也的确是不好说话。
没多时,六皇子也来了,皇帝看到六皇子的眼神,明显比方才看到五皇子的时候要慈爱许多,看着他时神色间也有几分希冀。
五皇子暗暗握紧了拳头,父皇真是老糊涂了,自己有哪里不如六皇弟?要说能力?难道自己没有吗?自己跟势力强大的二皇兄斗了那么久,却依旧安然无恙,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自己的手腕吗?父皇交给自己的那些差事,自己也全都圆满地完成了,这是自己没能力?
同样是亲生儿子,为什么父皇却这么偏向他?他这眼神谁还能看不出?他这分明就是属意自己那六皇弟做储君了!
“好了,你们别都围在……咳……别都围在朕这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皇帝决定今日就要定下诏书,待会儿还要宣几位大臣进宫,这么多人在这里委实不方便,所以要将他们给打走。
其他人相继走了出去,可只有五皇子站在那里不动。
待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整个寝殿之内,就只剩下怡妃一人,五皇子方开口对皇帝道:“启禀父皇,儿臣有事情要禀报给父皇。”
“你说……”皇帝又是咳了一声。
而五皇子却拿眼睛看了一下怡妃,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怡妃见状,缓缓站起身来,对着床上的皇帝行了一礼,“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去吧。”
怡妃离开之后,五皇子才近前站在方才怡妃的位置,拱手对皇帝道:“启禀父皇,儿臣近日现,六皇弟他同定安王府来往频繁,似乎有些不大寻常。”
立储的关键时候,五皇子说出这样的话,足以可见其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