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华不石亦是知道,只有祛除了心魔,方能有更大的把握成功施术拔毒,而现下正是突破医术瓶颈的机缘所在。如果能为曹暮云拔毒成功,华不石对自身医术手法的信心就会大进,到时再为朱洪切脉拔毒,把握也就定然大得多了。
华不石再度沉吟了半晌,道:“这桩交易,听來倒也合理,不过曹兄身份尊贵,华不石却不敢奢求兄台今后为我所差遣,只想请你答应,若华不石成功拔毒,保住了曹兄的性命,日后在华不石求恳时,须得相助我三次即可,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如果能让曹暮云一直听从差遣,对于华不石來说当然更好,但这位大少爷亦是知道,曹暮云乃是身份崇高的王公贵族,是大明朝廷中的重要人物,这等可能性并不大。而华不石也并非贪心之人,心知只要在关键的时候能得到曹暮云的鼎力相助,对“恶狗门”的发展便可以起到决定的作用。
曹暮云当然也沒有拒绝的理由,立时说道:“若华兄真能救回小弟的性命,暮云承诺今后定会全力相助华兄三次,只要不违背大明朝廷和天下百姓之利益,无论是任何事情都绝不推辞,必尽死力。”
华不石道:“好,那我们便一言为定。”
当下二人各自伸出手掌,互击了一下,协议就算是成立了。
这等交换条件,对于曹暮云和华不石双方來说,可谓是各有所得。曹暮云将筹集二百万军费的重担交托华不石,看似占了不小的便宜,然而华不石不仅能消除心魔,可以全力施展切脉拔毒之术,又能得到曹暮云日后相助的承诺,其实亦不吃亏。
这就如同一场以生命和未來为赌注的豪赌,赌注既下,在华不石的心中已无半点忧虑和惶恐,而只剩下要与命运抗争的自信和决心!
此时这位大少爷答应曹暮云的条件,当然是为了“恶狗门”的发展。只是他和曹暮云均无未卜先知之能,在当下都无法预料得到,在吠天楼后花园这间小屋中,二人三言两语,口头订下的这番协议,将在不久的未來,影响整个大明天下的大势。
司马如兰盘膝端坐在吠天楼的后花园外。
她已经为华不石守卫了足足十个时辰,而那十名一同前來吠天楼的城主府兵士,也分别守在庭院周围。
华不石等人一大早天刚亮时,就进了房中,现在黄昏已过,天色全黑了下來,却仍然还未见出來。司马如兰的一双腿脚已坐得有些酸麻了,而她的心中,也不禁泛起了嘀咕。
华不石进去之前,只说他要为曹朱二人施行十分凶险的拔毒之术,绝对不能被外人打扰,请城主大小姐帮助守卫护法,却并沒有具体说出要如何拔毒,也未说要进去多久。
那位大少爷不会武功,一整天不吃不喝,而这么久的时间屋内的情形也不知怎样,莫不是拔毒失败而出了危险么?
又等了半个时辰,司马如兰终于再也坐不住了,她决定起身进园到屋子里去探看。然而就在此时,屋门却忽然“砰”地一声从内打开。
出现在门里的正是华不石,他的身边还有海红珠。
司马如兰定睛看去,只见昏黄的灯光从屋门透出,海红珠已是一脸疲倦,可是华不石却双目发光,看不出一点儿疲累之色,满脸皆是兴奋的表情,仿佛是刚刚生吞了两斤老人参一般。
他走到了司马如兰的身边,拱手一揖道:“多谢兰儿小姐和诸位兄弟为小可护法,实是多有烦劳了!”
司马如兰道:“华先生不必客气。曹公子他们的毒伤可是已经拔除了么?”
华不石道:“上天护佑,华不石出手之前虽然全无把握,但机缘所至,终于顺利将曹公子和朱洪所中的‘绝弦掌’毒成功拔除,他们只需休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了。”
司马如兰闻言,脸色却是一变,道:“你说他们所中的是‘绝弦掌’之毒?”
先前华不石请她护法之时,并未说出曹暮云和朱洪受的是何种毒伤,如此司马如兰听到华不石无意中说出了所中毒掌之名,心中却倏然一动。她知道“绝弦掌”正是父亲司马逐风的结义兄弟陆秋鸿的独门武功,曹朱二人竟会中这种奇毒,莫非其中与“陆叔叔”有所瓜葛么?
然而,正当她想要再行询问之时,华不石却忽然脚下一软,直挺挺地俯身摔跌了下去!
司马如兰眼疾手快,立时抢上一步,一把扶住了了这位大少爷,总算沒有让他径直栽倒在地下。借着灯光,却只见刚才还是满目兴奋的华不石,此时却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居然已经昏厥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海红珠见状大惊,赶忙走到近前,问道:“喂,他怎么了!怎会突然就倒下去了?”
司马如兰伸出手,玉指把住华不石左腕脉搏。
少林寺乃是佛门禅寺,门下弟子慈悲为怀,多少都通晓一些药理医术,司马逐风不仅传授了司马如兰一身少林武功,对于医道倒也教了不少。
她探查了一下华不石的脉搏,说道:“红珠姐姐不用担心,他只是劳累过度,刚才又太过兴奋,一时心力交猝之下才会暂时昏厥,只要休息几个时辰,想必就能苏醒过來,不会有甚么大碍的。”
原來这位大少爷先前兴奋只不过是表象而已,其实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了。
十个时辰的全神贯注地施术拔毒,沒有一刻休息,也不能有一点的错误疏忽,否则就会关忽人命。即便是身体强壮,习练有上乘内功之人,想要坚持亦是不易,何况是全无武功,向來身质孱弱不堪的华不石。
先前或许是因为精神力量的作用,以及拔毒成功后的兴奋喜悦,他还能够支撑着走出房门來到院中,而一旦心情松懈了下來,便立时全身脱力而倒下。
司马如兰乃是内功高手,伸手探查腕脉时,自然而然地运用了少许真气,从指尖渡入了华不石的经脉之中。这本是无意之举,但此刻她却脸色忽变,一双蛾眉已紧皱了起來。
第三百九十五章 端阳节
华不石苏醒过來,已是第二天的上午的事了。
当他恢复知觉时,发现自己卧在一张床榻之上,身上盖着锦被,睁开眼睛,正瞧见一张清美俏丽的脸孔,正是海红珠。
这位“华大夫人”就坐在床沿上,正目不转睛地瞧着他,在床前一张木椅上,还端坐着城主大小姐司马如兰。二女脸上的神情都颇为肃然,尤其是海红珠,眼角似乎还隐约留着泪痕。
华不石心中一凛,立时就从床上坐了起來,问道:“怎么了?难不成是曹公子和朱洪出事了么?”
他虽然已用“切脉拔毒”之法拔除了曹暮云和朱洪所中的掌毒,手术应该十分成功,而当时二人的情形亦是不错,但这等拔毒之法毕竟是凶险之极,二人身体上均有二十余处经脉被利刃切开,施术之后伤势突然恶化亦非沒有可能。
海红珠却道:“他们两个都好得很,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煎煮了草药给他们服下,现在他们都在后花园的屋子里睡觉呢!”
华不石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昨夜已经为他们包扎好伤口,如今既然能沉睡,想必伤势并沒有变化,只须将养上几日便可以度过危险了。红珠,这几日还要劳烦你帮我看护好他们,那些药方上的草药须得日日煎煮,让他们服食三次才行。”
海红珠却咬着嘴唇,恨声道:“我才不管,他们好与不好有甚么相干!你医术这般高明,怎地不医好你自己,却还去顾及他们!”
华不石一阵愕然,海红珠昨天还好好的,却不知道现下为何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他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的司马如兰。
司马如兰叹了一口气,道:“昨夜华先生在花园门外昏倒,兰儿把脉之间,无意之中探察出先生所患的‘乾元绝脉’之症。兰儿不敢隐瞒,便将实情告知了红珠姐姐,还请华先生原谅。”
“乾元绝脉”本是十分稀有的先天绝症,这世上的医士大夫,恐怕十之七八都并不知晓,这位城主大小姐居然在把脉之间便能诊断得出來,可见她医术定然不差,至少眼界之广,实是华不石意想不到的。
而他自也立刻明白了海红珠如此生气的理由,连忙赔笑道:“娘子莫要生气,‘乾元绝脉’虽是难以治愈的顽症,但我已运用药石之力控制住了此症,在十年之内是定然不会发作的。”
海红珠道:“那十年以后呢?”
华不石道:“十年之后就算发作了,也沒有甚么大不了的,华不石乃一介凡人,生死本是天命注定,只要沒有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