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族宗亲,与皇位上那个血缘越近,就越要小心。
他们风光是有的,富贵也是有的,但只要露出一点不驯,马上就会招来大祸,被毫不留情干掉。
祈东郡王的父亲就是这么被干掉的……
明微向众人施了一礼,便步出灵堂:“诸位大人,请随我来。”
她走在最前,几名护卫紧随其后。
蒋文峰不紧不慢地带着书吏跟上去。
祈东郡王自然也要去。
官位最高和爵位最高的动了,剩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岂能不动?
于是,一行人又呼啦啦地往余芳园行去。
猛然看到这么多外男,惊得后院的仆妇不知所措。
明微目不斜视,直接领着人到了柳树那边。
“就是这棵树。”
雷鸿便要带人去挖。
“且慢!”
“等等!”
明微喊出声,发现蒋文峰也出言制止了。
她便转回头,等他的下文。
蒋文峰摸出一枚玉佩,交给雷鸿:“挂到树上,你们再动土。”
又问:“七小姐,还有什么问题?”
明微摇了摇头:“没有,大人做主吧。”
蒋文峰点点头:“挖吧。”
雷鸿将玉佩挂到树上,又找明家的下仆要了铁锹,往土里一插,用力一掀,便挖了一大堆土出来。
护卫们一声不吭地挖着土,明微则看着那枚玉佩。
这位蒋大人,比她想象的神秘啊!
那日便见到他身上有灵相伴,今日又拿出了这块玉佩。
这块玉佩,是一件法器。
当初刘娘子驱邪,取出来的七枚铜钱,就是法器。
此等物品,被玄士带在身边,日日以法力浸润,便也带了驱邪之力。
刘娘子那个威力一般,大约是铜钱的原主人并没有下功夫盘磨。
蒋文峰拿出来的这块玉佩,可就厉害了。
明微一看上面的法力,便按下自己动手的心。
这位蒋大人,到底什么来历?有灵就算了,居然还有法器。
可看他身上并不带法力,并非玄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位护卫挖得很快,不一会儿,树下便出现了一个两尺深的大坑。
明微留神二老爷的反应。
初时,他很紧张的样子,频频望向祈东郡王。
大概是祈东郡王一直没给他回应,又没法阻止蒋文峰,最后一横心,放弃了。
又往下挖了一尺,土的颜色有了变化。
雷鸿一喜,与护卫们加快速度。
终于,铁锹好像碰到了什么。
“大人!”雷鸿叫道,“您来看!”
蒋文峰上前几步,看到雷鸿拨开泥土,露出一截指骨。
人指骨!
“挖出来!”他沉声道。
“居然真有尸体!”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
在场诸多官员,纷纷伸长脖子,往坑里看。看完了,又去看二老爷。
到了这个时候,二老爷只能死撑了,神情装得很淡定,和众人一样,微露惊讶。
“公子,您说这尸体是什么来历?”阿绾小声问。
杨殊笑笑:“这我怎知?”
口中这么说,眼睛却紧紧盯着坑中隐隐约约的白骨。
都化成白骨了,是几年前埋的吗?会不会是……十年前?
阿绾继续道:“明家这宅子建了几十年了吧?那肯定跟明家有关了。难道是谁打死了奴仆?要是这样的话,这案子没什么可审的啊!明家罚了钱就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杨殊心道,肯定不是奴仆。是的话,明家二老爷怎么会这么紧张?
如果真如他猜测,那个困扰他们多日的问题,将迎刃而解。
第61章 会面
尸体起了出来。
好好的吊唁,变成了查案。
蒋文峰向明家借了间屋子,暂时将尸骨挪了过去,又请了明微去问话。
此案是她告发,这般做法,谁也挑不出错来。
见她堂堂正正向自己请示,二老爷只能咽下苦水,点头同意。
祈东郡王那边,很快派人来告辞。
二老爷没法子,只得领着全家,恭恭敬敬地送他离开。
同来吊唁的一干官员,也都好言好语地一一送走。
生怕他们将今日的事添油加醋说出去,还每个人都暗中送了一份厚礼。
当然,想要这些官员完全不提,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送了礼好歹叫他们口下留情一些……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二老爷脑袋都快炸了。
偏偏二夫人又来问:“老爷,蒋大人那头要怎么办?”
二老爷没好气:“要吃给吃要喝给喝,不然还能怎么办?”
二夫人神情淡淡:“老爷这是生的什么气?你们做下事情的时候,没想过今时今日吗?”
这话听得二老爷一怔,狐疑地看着她:“你知道什么事?”
“我能知道什么事?”二夫人自嘲,“你做事,什么时候问过我?”
“那你怎知这事与我们有关?”
二夫人语气刻薄:“不是你们兄弟做下的,还会是哪个?你们不是一直这样,做事的时候不说一句,出事了倒叫我们来填漏子。若有一日我们这些人下地狱,也都是因你们之故!”
二老爷不耐烦:“难道我是为了自己吗?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这个家!”
“老爷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二夫人冷笑,“我们是不能吃还是不能穿?明明是你们这些男人心太大,想要荣华富贵、大好前程,反怪到我们这些妇孺身上。”
这一日处处受挫,二老爷心里也积了一肚子火,偏偏二夫人还来说这些话,他的怒火也克制不住了:“你就只知道吃啊穿的!三哥儿眼看就要下场了,你就不想他有个好前程?六哥儿眼看大了,你想叫他与我们一样,一辈子留在东宁吗?”
“老爷就别骗自己了。”二夫人不为所动,“三儿能不能考中,看他自己的本事。本事不济,便给他买个官,让他自己折腾去。六儿读书向来散漫,能考中秀才就不错了,将来在家当个老爷也没什么不好。你要真为了孩子想,当初就不会叫大姐儿吃那样的亏!”
说到这里,二夫人眼里有了泪花。
又来了,又来了!
二老爷不但不觉得愧疚,反倒更厌烦。
任何一件事,反反复复地提,哪怕一开始是自己的错,说久了也会把那点愧意全都消磨干净。
“大姐儿的事,是我愿意的吗?”二老爷不耐烦,“与你说过多少遍了?那样对大姐儿最好!总不能把事情闹出来吧?那样她连远嫁都不能了!”
二夫人眼睛发红:“谁说远嫁的事?女儿吃了那样的亏,你这个当爹的,一点讨回公道的想法都没有,你配为人父吗?”
二老爷一肚子火,恨不得与二夫人大吵一架。
偏在这时,有仆妇来请示二夫人,二老爷只得收住火气,说道:“那边你吩咐人好生伺候着,不管要什么都给。那是巡按御史,我们得罪不起。”
然后便走了。
二夫人漠然看着他走远,心里冷笑一声。
她知道他要去哪里。
又是那个古古怪怪的院子。
十年了,除了那个马婆子,谁都不许踏进去一步。
呸,就让他和马婆子过一辈子吧!
……
雷鸿一身官服,佩刀而出。
“七小姐,大人有请。”
明微施了一礼,随他入内。
这屋子就在余芳园内,原是供花匠放杂物的,占地不大,周围亦无其他建筑。
蒋文峰就近要了这间屋子,将杂物俱都挪出去,只留下一张竹床。
那具骸骨,现下便由一张席子托着,放在竹床上。